。”
张驸马先不说话,等老那退下去了,方才是咬着西瓜道,“也就不到二十年,真是人情冷暖。”
大长公主此来谒陵,是踩在中元节上来的,天气还有几分暑热,她徐徐摇着一把蒲扇——取它风大,隔着窗子看小孙儿在屋檐下玩耍,听见张驸马说话,不免倒是一笑,“哟,连我们当家的都听说这事,可见的确是闹大了。”
“难道真是要降封了不成?”张驸马神色有些不快,“弟弟这才去了几个月啊……”
“宫里那位,一向是心怀正统,朝中多有投其所好的,这不是正折腾着吗。不论是降封还是不降,也不干娘什么事。”陵内除了自家人,也没有别人在了,说话很随意,大长公主随口就说,“其实都是冲着五哥儿去的。”
“五哥儿这都快二十岁了……”张驸马叹了口气,“唉,毕竟是嫡母皇太后!”
“你说娘这辈子,活得也够跌宕起伏的了,连去了以后都这么波澜万丈。”大长公主倒是起了谈兴,“就从谥号起吧,便争个没完没了的。要不要拊太庙,要不要合葬……闹得人乌烟瘴气!这才清静几年呢,又来了,这一次要是降封了——还不知道日后要不要再闹上一遭。”
张驸马神色一黯,“还不都是传言惹的祸!”
身 为养母太后,谥号肯定不能坏了去,本来端宗景皇帝初衷是为其谥为孝贤皇后,不料这个谥号,却遭到文臣们的一致反对,原因便是自太后去世以后,民间便开始流 传着她遣人去瓦剌暗害息宗的传说,更是有许多传闻暗指太后是当日土木之变的罪魁祸首,她对皇位早有图谋,才会怂恿息宗北征,好借机把当时还是郕王的皇帝的 推上宝座。再加上民间一向有太后为jian妃的传言,在士林中,徐家名声倒还好,但太后名声却极坏,什么狸猫换太子,什么性好奢侈jian计百出,一时间传言凿凿,连 端宗都抵挡不住,最终还是在谥号上加以妥协,谥为比较普通的孝庄皇后,倒是和她为妃时的嘉号相符合。
不过,也许是因为没能杠过大 臣,心中十分不快,端宗在陵寝建制上就极为大方,虽然孝庄皇后也没能和先帝合葬,只是在周围修建陵墓附葬,但建制规格,远远超过一般皇后,陵墓建成以后, 更是一年内接连亲自参谒四次之多,终于让朝中针对孝庄皇后的那些纷纷扰扰,有所止歇。
但即使如此,在最开始的四五年中,关于孝庄皇后的不利流言依然很多,坊间常演,孝庄皇后昔年曾居住过的雨花台,也冒出了不少她为少女时心计jian狡的故事,这个风chao直到近年来才有所平息,不过,端宗一旦去世,这不是又有人开始翻旧帐了?
张 驸马也许是云里雾里不太明白,但大长公主心里清楚,这两次争端,其实并不一样,第一次,是针对太后当年对南归息宗所做的那些说不清道不明之事的一次反弹, 说穿了,文臣是要把当年没能坚持立秀王为太子的气给撒出来。这第二次么,那就是汪太后在翻当年的旧账了,昔年汪太后失宠于端宗,就是因为曾说过‘秀王当为 太子’的话,虽然因为她认错态度还不错,最终未被废,但吃的苦头也够大的了,现在再提废皇后封号的事,倒不是因为对母亲有什么恨意,只是在通过降封关键人 物,向外界传递太后支持正统的态度,换句话说,就是要证明当时她的做法,乃是顺应人心之举。现在降封孝庄皇后,只是她的第一步而已,听说许多支持正统的大 臣,现在还打着追封息宗,并加秀王封地的主意。毕竟不论是息宗还是秀王,都已经去世很久了,当年的风云也是三十多年前的往事,这时候支持正统,表达的是自 己的气节,而不是让皇帝警惕的信号。
不过,天下没有哪个皇帝喜欢听到自己得位其实不够正统的话,也正因为此,嗣皇帝对于降封的态 度极为冷淡,听说自从太后对他发话首肯此事以后,嗣皇帝再没去过仁寿宫一步,倒是没少往清宁宫生母皇太后那里跑,善化大长公主在宫中人脉那还少了?对于这 些事,她是门儿清。不过,到底谁会占上风,她却也摸不准了,嗣皇帝虽然也有二十多岁了,但她弟弟端宗太子运不好,生了六个儿子,前四个都是白发人送黑发人 的结果,先立了两任都夭折了,后来吓得不敢立,结果还是不行,端宗去世前一年,第四子也是去世了,五哥这才成了实际上的继承人。在此前,一直接受的都是藩 王教育,虽然天性还算聪颖,但刚刚接过皇位,毕竟还是有些生疏,也没准就会被母后和大臣们联手欺负了去。
“若是你见了五哥,可要为娘娘说几句话。”张驸马是实诚人,还念叨着这个呢,“能不降封,还是不降封的为好。”
“我可不说,你也不许说起!”善化大长公主立刻嘱咐张驸马,“都别说了,这事儿,不能往里掺和。”
“可——”张驸马纠结啊。“再怎么说,那不也是岳母……”
“娘才不在意这个。”善化大长公主站起身来,和张驸马一边走一边说,“你是没怎么和她说过话,若是熟悉,你就能明白的……”
想到母亲的音容笑貌,她不禁又笑了起来,摇着蒲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