痴注视久立云端的石像, 脸硬如雕, 双目紧闭,嘴角弧度日日不变。
透过表层仿佛能望进石雕深处。
望见白禹。
昔语握拳, 紧咬牙关, 克制住恨不得把兮渊抽筋扒骨、生啖血rou的恨意。随之而来的恐惧胆怯却一头浇灭他眼中的火, 令他瑟瑟发抖,骨子里萌生畏惧。
又恨又怕。
恨极, 也怕极!
犹记当日, 兮霜惨死, 兮渊朝他望来。
态度从容。
若不是怀中还抱着尸体,该是令多少人着迷的风采。可这从容却如泰山压来, 一层层卸掉昔语的气力,无法挣脱,无法抗拒,脚下根本动都不能动,被钉在原地,傻愣愣迎上他的一双眸子。
温煦依旧。
直面相对的一瞬,他仿佛被扒了干净。非是目光犀利,令人赤裸呈现内心一览无余。这目光似岩浆点滴消融血rou,他似只剩骨架,裸露到丑陋,一览无余到疼痛刺骨。
脸色苍白,冷汗涔涔。
兮渊对他道:你欠我一个徒弟。欠债还债天经地义,更何况还是欠我兮渊的债。
那一句话,开启他日日不曾间断的噩梦。
当时兮渊只是放下兮霜,取琴奏乐。
一曲琴音幻境。
幽幽琴声,似迷雾,掩了他的眼,堵住他的耳,乱了他的心神。昔语不知不觉中了招,如被茧缚。
丝丝弦音激荡,挑起他的血性,与兮渊厮杀;缕缕声乐如牵引木偶的线,引他抽了兮渊的筋拔了兮渊的骨,掏空五脏,用兮渊的血rou和着石粉玉末塑像。
让兮渊的屈辱被人日日鉴赏。
“次啦——”
弦音破裂。昔语似从茧中从迷雾中挣脱。眼下,沾了满手泥泞,泥浆混血浆。眼前,还未风干的尸体软软立着,簌簌泥块从人像脸部掉落,并非兮渊。
他几乎疯了一般抱头惊叫。
身后传来一声悠然问候。
“这一曲,可算动听?”
他回眸。
风华绝代的男人依旧风度从容,仿佛刚刚只是一曲绝响奏停,寻求知己评价。谁能料到,美妙声乐背后,藏着不动声色的Yin毒与借刀杀人的狠辣?
仿佛眼前可怖的人rou雕像,只是盆景摆件。
旁观的别鹭不敢多看,低着头满脸挣扎,小心肝扑通乱跳,一瞧就是为以下犯上惴惴不安。
兮渊却连余光都没倾斜一分,冷静寻常的像个怪物。
男人抚弦,青袖拂过,带起微微颤音,扫落弦上尘埃,之淡泊态,似无欲无求的天上仙。
其人与他的曲一样,虚伪至极。
动作中隐露沾染污秽的意态,亦让昔语心脏紧痛,目中嗜血,浑身发抖。
真恨。真怕。
这一次,兮渊又想骗谁,给谁设局?一个死像,一个死而复生的兮霜,兮渊的目标,只剩下来势汹汹的天道。
不知该嘲他狂妄,还是佩服他的胆识,竟想瞒住天道?
云头雷电闪烁,五道红光腾起,似血爪探入结界,一声轰响!
琴音顿了一瞬,才再次衔上。
果真,是替徒受过。
蒙住天道的眼,做了兮霜的替身。
道道红雷砸下,曲声不曾间断。
昔语躲在结界外,等得面容扭曲。
天空昏暗,昼夜转换不知时,星子都忍不住探出夜幕微微闪烁一下。
终于有一声闷哼传来。
琴弦断。
琴音破。
乐声止。
昔语踏入结界,正见云深处,四面八方的红雷似树根盘绕,断弦射出的锋芒只割断一根,剩下的雷根惊怒挥舞着,朝青衣男人背部甩去。
男人支持不住身体一晃,微微前倾,掌心砸落膝上古琴的弦,“嗡”一声弦音齐鸣。
男人唇瓣一张,血溅指尖,染红琴弦。
兮渊未见慌张,从容姿态严丝合缝,藏住种种。
他抬手弹动余弦,指尖滑过留下一路血痕。法术较量,早让可刀枪不入的法身受损,指腹鲜血淋漓,皮开rou绽。
却连痛楚都不肯表露在外,兮渊一边奏出重重幻象,一边用断弦击雷,一双眼睛却准确朝昔语看去。
哪怕脆弱如斯、危机至此,结界处传来的异动依然没被忽视。
昔语被那一道目光钉住。
旧日胆颤从记忆中涌出,让他无法移动。
他表情自嘲,冷笑道,“你尚且自顾不暇,以为单凭眼神便能威慑住我?!”
昔语瞧一眼白禹的石像,浑身渐渐注入力量,驱赶走从心底爬出的惧意,迈着生理性颤抖的双腿,靠近兮渊。
昔语布阵未成之时,兮渊便已赶来,他只能避其锋芒,借修真联盟引走兮渊,争取时间。
现阵法已成,需殉葬含龙血之身,为白禹重塑血rou身躯唤醒神魂。兮渊所料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