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偏又来了这么一顶软轿挡住去路,心里虽有些不悦,却仍拉着缰绳将马儿引向路边。
敏之鲜少骑马,拽动缰绳的动作生涩且极不自然,马儿下颚一阵吃痛,有些不听使唤的踱步在原地走来走去,就是不肯让道。
“大胆!”那侍卫见敏之半晌不曾策马离开,怒火簇烧,上前扬起手中长剑以剑鞘对准马tun用力拍下。
马儿受痛扬蹄而起,朝那侍卫乱无章法地踢了过去,那侍卫毫无作防,被马蹄踢中直直飞出数米之远,落入后面那顶八抬大轿里。
顿时惊呼声、尖叫声此起彼落。一名身着粉色纱衣的女子从轿内惶遽走出,煞白的脸色显然是受了不小的惊吓。
敏之正想着是否该上前好生道歉,只见那女子被护在众多侍卫的中间,朝他冷眉娇喝,“马上何人?竟敢如此大胆!”
敏之坐在马背上朝那女子点头一笑,拱手道,“在下贺兰敏之,惊扰姑娘出行,还望见谅。”
“你就是贺兰敏之!”那女子柔美如花的脸上瞬间蒙了一层寒霜,黑珍珠般盈透的眸子里冷光潋滟,“来人,给我拿下他!”
敏之大惊失色,未想那女子竟这般毫无道理可言,才刚开口说了一句话,便要无端拿人。
“姑娘,在下无意阻挡姑娘去路,”敏之边安抚着身下躁动不安的马儿,边开口朝那女子喊道,“这就给姑娘让出道路,还请姑娘息事宁人的好。”
“笑话,”那女子声音娇柔,犹如黄莺出谷般悦耳动听,然则话语里隐着的怒意,却是一听既出,“贺兰敏之也有惧怕不能息事宁人的时候吗?拿下!”
几名侍卫得令上前,拽住马缰后正要将敏之拖下来,风若廷从后方飞出,一剑刺在那名手抓缰绳的侍卫肩头,将他生生逼退了几分。
风若廷站在敏之前方,抬剑对着那女子沉声道,“谁敢放肆,杀无赦!”
那女子脸色一变,血色褪去的脸庞更显苍白。
风若廷心知对方不敢在长安大街上太过放肆,抽空侧头看向身后之人,问道,“公子欲意何往?”
经风若廷提醒,敏之这才想起刚才与自己擦肩而过的那对人马,当下心一惊,道,“若廷,这边交给你,我有事要出城一趟。”双腿一蹬马肚,马儿即刻扬蹄沿着街道朝城外奔去。
风若廷望着敏之远去的方向,心中微起波澜。
方才,他叫我……若廷……
一丝暖意在心底悄然淌过,直到对面女子的喝问声将他游离的思绪惊醒,他才面色微红的回神,朝那女子冷声开口,“姑娘为何这般针对我家公子?”
风在耳边呼啸而过,敏之的心剧烈跳动着,除了眼底一闪而过的景致,再看不见任何景象。
是他疏忽大意了……原以为事情就这般简单结束,却忘了,那人本是掌管着世间命运的帝皇,她怎会轻易饶恕阻碍自己大业之人?
历史无法动摇……却难道真叫他眼见着周遭之人,一个个相继死去?
等敏之策马赶到下午与长孙无忌相见的林子时,那里早已人去林空。入夜,幽暗的林子深处传来一阵虫鸣鸟叫,月光如影,淡淡洒下,给林间铺上一层迷离银光。
敏之坐在马背上眺望着四周,许久后,下马顺着长孙无忌等人离去的方向寻去。
夜幕下的树林,黑不透光。密林内,参天大树颗颗紧靠,随风翻滚的叶子将月光隔阻在外,敏之踩着不平稳的小路踉跄前行,在穿过一整片林子后,眼前豁然开朗,一座不算大的破庙在视野的尽头萧瑟屹立。
敏之周身立刻蕴起一层透骨的寒意,那一刻惶遽与不安,仿如汹涌的瀑布倾泻而下,将他整个身心笼罩在浓稠的黑暗里。
敏之手握成拳,指尖深深掐进掌心,强力抑制着身子想要颤抖的欲望。
一步步挪向破庙,敏之几经深呼吸后,伸手推开那扇粘满尘土蛛网的门,才跨进一步,庙内中央,破损的佛像前,那悬梁自尽的身影陡地映入眼帘,敏之几乎是反射性往后连退了数步,双目圆瞪,心跳在顷刻间有着剧痛般的停顿。
敏之眼眶徒然一红,透彻心骨的痛,亟欲将他的泪水逼出眼外。
贺兰敏之啊贺兰敏之……你究竟做了什么?又挽救了什么?
敏之紧咬下唇,强忍着心底那浓郁的哀戚,后背抵着肮脏的门缓缓下滑,最后跌坐在地。
庙内那道悬空的身影,还孤零零地垂在那儿,敏之却挤不出多一分的力气过去将他放下。
嘴里,忽然泛起一丝淡淡的血腥味,一种轻然刺痛从敏之嘴角蔓延散开,直传入心底深处。
柳笙的死,是自己未曾预料过的……可是长孙无忌……
寸断的肝肠,悲戚到极致的心,化作流动的水光,敏之用力闭上双眼,将那泪花掩在眼帘之下。
明明知道这一切的命运,知道每一个人的结局,为什么不阻止?不挽救?
敏之牙关紧咬,想要嘶声呐喊,喉间却好像被撕碎了般,只能发出无声的抗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