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一座低矮的木屋,建筑风格与从前在焚木山脉中的那一间几乎一模一样,只是这一座木屋带着一个院子,四周无门,看不到入口。
萧玄珩翻墙而入,里面是鹅卵石铺路,两边都是高耸的树木和被培栽得非常漂亮的花。他看到围墙上有一串串相连的藤蔓,藤蔓的叶子非常茂盛,正低垂下来遮住了大半个墙壁。在其中一个墙壁前方,有一把藤椅在摇摆,藤椅上坐着一个人,那人满头白发,背对着他,藤椅发出轻轻的“咯吱”声。
这一刻,萧玄珩忽然意识到为什么那个执法堂护法要刻意提醒他那一句话“九姑娘已成为凡人,你见到她时不要太惊讶”。他与旁人不同,他接触九昭蓉太久太久,即便只是一个背影,也能确定面前这人,就是九昭蓉。
只是他没有想到,过了这么多年,她竟已经白发苍苍。
他就站在她的背后,不敢上前,只是这么站着,看着。直到藤椅的摇曳戛然而止,九昭蓉感觉到身后有人前来,慢慢转动藤椅,转了过头。
萧玄珩的心在这一刻被收紧,他看到九昭蓉已经浑浊的眼瞳,里面没有任何光彩,仿佛是一片死寂。然后他听到她唤出声音:“戒钟离?是你吗?”
萧玄珩颤抖了一下嘴唇,他抬起脚慢慢走到她的面前,伸出手轻轻覆在她满头白发之上:“昭蓉,你还好吗?”
九昭蓉原本浑浊的瞳孔竟然在这一瞬间瞬间猛地收缩,她呼吸停顿下来,细长的手指一点一点握紧,几乎要把腿上的衣摆捏碎。良久后,她别开了头,将发从萧玄珩的手中移开:“回去吧,我不想见到你。”
她已恢复了记忆,从前的种种她依然没有忘却,即便后来再焚木山脉他们曾有过快乐的时光,但那也是因为她忘记了自己,忘记了从前的过去。
她又恨又爱,这种矛盾就像一个没有头的线球,无法解开,梗咽在心口。
“我们已许下誓言,我们结为了夫妻,结为了道侣。” 漫漫阳光透过谷地的薄雾穿透进来,树影下,萧玄珩缓缓蹲到了九昭蓉的藤椅旁,他目光闪动,声音低微,“昭蓉,从前所发生的事,都是过去。”
——今日,我们以天为证,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欢娱在今夕,嬿婉及良时。谷则异室,死则同xue。谓予不信,有如皦日。
枝影交错间,余温随着阳光,洒落在九昭蓉的手背上,她慢慢合上眼帘:“萧玄珩,我因你跌落境界,因你失去尊荣。我知道以前所发生的事不能全怪在你的头上,但它就如同一根尖刺,一直在我心头,无法拔去。”
“在悬葬涯底,你救了我让我存活下来,我确实应该感激。我欠你的,在焚木山脉那段日子,就权当还给了你。而你欠我的,就用我们尚未出生就已死去孩子,相抵吧。”
九昭蓉背过身去,不再多言。
萧玄珩就这样蹲在藤椅旁,久久没有出声。
戒钟离知道萧玄珩今日前来,他隔着一堵墙站立着,后背靠在墙面上,微风轻轻吹过,有藤叶拂过他的肩膀,轻轻软软。
自那一日后,萧玄珩常常来这个院子。九昭蓉大多时间都坐在院中,对他不闻不问。直到时间又流逝了数十年,这一日戒钟离来给九昭蓉送水果,她忽然伸手拉住了他的衣角:“钟离,我想离开这个地方。”
戒钟离微微一怔,视线落在她拉着自己衣角的手背上,她的修为被降落至炼气期,身上的灵脉一损再损,这使得灵力无法维持她的rou身,她已活了数百年,即将接近陨落时期。
她手背上的皮肤,已经开始发皱,眼角也出现了纹路。
戒钟离忽然意识到,九昭蓉是不想再让萧玄珩看见她现在这副模样,比起满头白发,人类的苍老更可怕。
“好。”他轻轻应了一声,然后张开结界,将这座院落收拢在空间中,带离了乌鸦乌鸦之脊谷地。
此后,萧玄珩再也没有见到九昭蓉。她在一个更僻静,更安宁的地方生活。只有没有门的院落陪伴,度过了一日又一日,一日又一日。
九昭蓉本以为自己会在数年之后就陨落,但她发现自己活了一年又一年。终于有一天,她意识到戒钟离给他的所谓疗伤丹药中,多放了一味丹药。那枚丹药中蕴含着能够延长寿命的灵力,是从活人身上得来的。
大千世界,其实灵力灵气包含在万物生灵之中,戒钟离身在佛门,有许多人超脱了生死,想要远离尘嚣,戒钟离从这些本来就准备放弃生命的活人身上,取来了灵力,寻找炼丹者炼制丹药,为她延长寿命。
即便是征得活人同意,但从功德而言,戒钟离没有救人,反而促使他人放弃性命选择死亡,违背了佛修积德行善的本意。
他的修为一降再降,手中也沾满了鲜血。
这一日,戒钟离再次递上了丹药。九昭蓉没有再服,她仰起头,用已经失去视力浑浊的双眼看向天空:“钟离。你不必再为我炼制续命丹了,延我寿命,便要夺人性命,你原可以累积功德,飞升成佛,却为我放下滔天罪孽,沾满鲜血。”
“我这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