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在电话里问:“过几天你父亲的生日,你能不能来?”
父亲在西非,并不在家,也许是母亲一个人确实无聊,这样还要给父亲庆生。他只好承诺:“这一次实在抽不出空,下次一定来。”
“下一次是什么时候?”母亲抱怨,“感恩节说下次,圣诞节说下次,复活节也说下次,你的工作什么时候能做得完?现在好,连电话也常不接,我每次打电话来,都得跟个机器人聊天,你说说……”
宽宽在背景里喊他:“大白复活了,快来看!”
母亲怕是听见了,立刻停下来:“你不在家里?怎么后面有小孩说话?”
“呃……”他无奈地抚额。宽宽这时候跑过来说:“爸爸爸爸,大白复活了,我帮你暂停了,你快来看。”他回头说:“好,我这就来。”
母亲在电话里狐疑:“谁家的小孩?为什么叫你爸爸?”
他只好回答:“…….妈,那是宽宽,他是我的孩子。”
电话里“咣当”一声,母亲一定是把什么东西掉在了地上。接下去事情的发展就超出了他的控制。母亲刨根问底,他各种闪烁其辞,母亲强烈要求他把宽宽带去麻省,他死活不同意。下周假期结束,他要回去上班,他已经给宽宽找好了保姆,他更没心思在这个应付母亲的十万个问题。母亲不罢休,咬牙说:“行,你忙,走不开。我不忙,我今天就飞去西雅图。”
母亲说到做到,当晚最后一个航班没赶上,急匆匆坐了第二天清早的航班来,同来的竟然还有亦萱。
母亲的激动可以理解,盼了十几年的孩子,他们陈家的长房长孙,终于落实了。她把宽宽从头到脚摸个遍,喜极而泣地喊象。亦萱在旁边拉住亦辰闷笑:“Aunt Christabel 昨晚审问了我一晚上,问你是不是有可能被人骗,有没有去做过亲子鉴定。现在可好,眉毛也象,眼睛也象,哪有一样不象你小时候。其实我看是更象颂颂。”
母亲蹲下来问宽宽:“你叫什么名字?”
尽管亦辰已经做了一晚的思想建设,宽宽还是被这位素昧平生又热情似火的nainai吓到,不自觉地往亦辰身后躲,怯怯说:“我叫鲁宥宽。”
亦萱赶紧问:“你有英文名字吗?”
宽宽点点头:“我的英文名字叫Shane。”
亦萱大笑:“好啊,又一个Shane Y. Chen,我们就叫你Junior吧。”
Junior去后院的草坪上放乌gui,nainai亦步亦趋跟在后面,舍不得落后一步。亦萱挖出亦辰丢在冰箱深处的夏多内干白,捧着酒杯站在露台上遥望华盛顿湖对岸的群山。西雅图阵雨后的晴天,空气被洗得清澈明亮,阳光映照湖面,闪耀得让人睁不开眼。
“你打算怎么办?”亦萱倚在露台栏杆上问。
“什么怎么办?”他装傻。
亦萱“嗤”了一声:“当然是将来的生活。Shane Y. Chen,你今年三十五岁了,打算什么时候结婚?”
他只好回答:“三十五岁也不算老,你比我还大几岁,不是也没有结婚的意思。”
“你和我能一样吗?我不结婚,只是不喜欢被一纸婚书束缚,并不是没人要。你呢?”亦萱说得痛心疾首:“作为医生我不得不说,对于你这样一个生育期的成熟男子,这种禁,欲,的生活方式,无论是在生理上还是心理上,都是极不健康的……”
亦萱的嗓门略大,也不知远处的母亲和宽宽能不能听到。他尴尬地抚额:“陈亦萱,算我怕了你,能不能不讨论这个问题?”
亦萱一声冷哼:“我知道,你是痴情种,对别的女人你不想凑合。那么颂颂呢?你有什么打算?”
他无奈地笑:“我有打算,又有什么用?”
亦萱替他着急:“你是真的不明白?一个女人,和你生了孩子,给孩子取和你一样的名字,这到底意味着什么?还有,宥宽什么意思?我中文是差,不过刚查了字典,宽心,宽宥,原谅。你是真不明白还是假不明白?这时候,你就该紧逼盯人,象牛皮糖一样黏住她,你们才有戏。我很想把你的脑袋扒开,看看里面是不是真是木头做的……”
如果两天之前,他可能还会头脑一热买张机票飞去纽约,现在他还怎么能够。他沉默,片刻才说:“你并不了解颂颂。过去的事,以及所有对她伤害,可以原谅,可以不计较,但并不代表可以被忘怀。”
阳光耀眼。从露台上向下望,一片绿油油的草地上,宽宽正拔了一把草在逗乌gui。不知是不是有心电感应,宽宽这一刻抬起头,看见他们,挥了挥小胖手,遥遥朝他们打招呼。他也微笑着朝他挥手。他不是没有奢望过,只是知道奢望无用,所以顿了顿,淡淡说:“颂颂这几年也过得不错,和我在一起对她来说不是件容易的事,痛苦大于快乐。我不想强求,何必给她平添烦恼。如今我常常能见到宽宽,偶尔也能见到颂颂。现在这样,我也应该满足。”
宽宽在阳光下玩得满头大汗,“咚咚咚”跑回屋里喝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