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有脸跟她回去?”罗寒问他。
他的处境很不好,朱珠也一样。但是他不能再让她失望了。
哪怕没有一点胜算,他都不能再懦弱了。
他犯下的过,他尽力弥补了……若非如此,他不会寻辞镜,苦守归雲山庄,甚至千方百计地找到了能够启动白泽的钟离子音。
这一切的一切,他本想一个人扛下来的。
他半生不幸,从来都被自己的亲生父母当成狗一样对待和利用,却还要无尽地为别人的过错来赎罪。
“二师弟。”
他叫了罗寒一声二师弟。
是这辈子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叫出这个称呼。
“我从不奢求你的原谅和宽恕,因为我也知道那是不可能的。我欠你的,恐怕这辈子都还不清了……那便不还了吧。”
他越过罗寒扬起的衣角,轻轻地把手放在了等待他的小姑娘的手里。
那手心又暖又软,他想他不会再舍得松开了。
逃出南诏军营的路太坎坷,朱珠甚至因为护着他还受了伤。
他看着她腿上的断箭,一阵心疼。
没和他扯上关系时,她只是个普通的小姑娘,不去想锦衣玉食,最起码没有性命之忧。
蛮王、红意、赤心、沈离星,还有现在,她哪一次受的伤不是为他所累?
当初教她武功是为了让她防身,现在想来,却是连累了她……
“……朱珠,是我连累了你。”
他替她拔出断箭,看她疼的龇牙咧嘴时忍不住更加自责。南诏的箭头并不是光滑圆整的,尖端都是凹凸不平的螺纹,这箭是他自己设计的,现在却射到了他徒弟的腿上。
“瞎说什么呢,没有师父你,我早饿死了,又哪来今天的朱珠呢?没事,幸好箭头没毒,不然我可能真的就危险了。”
——至今,她仍不怪他。再多的辛劳,一句埋怨都没有过。
“师父也是第一次当师父,会有些当的不好的地方,我不是替自己开脱,假如有当的不好的地方……你就等着看我的进步吧。”
——其实已经不想当你的师父了,想要和你有……别的关系。
可在心里默念了几百次的话,冲出五脏六腑,顺着食道往上爬,在唇齿间缠绕,就是说不出口。
命运又一次作弄了他,让他亲手害了他的师弟白七。
白七那个乖巧善良的少年,年纪轻轻失去了双臂。
从此是个废人了。
罪魁祸首是他。
他恨不得切下自己的双臂给白七,白七让他不要做傻事,还故作轻松地问他:“你和朱珠表明心意了吗?”
表明心意……怕是永远不会再表明了。每每他一想表明,身边的人立马跟着倒霉。
莫修说的没错,他们这样的人,是不该喜欢任何人的。
他已经给白七带来了灾难,不能再连累朱珠了……就到此为止吧。
“白琅,我答应你之前的所有要求,但是,你好好照顾她。”
他望着书案前坐着的银发少年,一字一顿郑重其事地警告道:“你若待她不好,我不会当你是徒弟。”
白琅回敬他以郑重其事:“放心,我会的。”
…
……
…………
亲手将喜欢的人交到别人的手上是什么滋味?
沈月卿没领悟到一点牺牲后的快感,有的只是全身心痛苦和不舍,这可比毒蛊咬噬痛苦多了。
白琅会对她好吗?
她会喜欢白琅吗?
无论是会还是不会,都不是他想要的结果。
于是他开始有意识地避开朱珠。
“师哥,我现在很后悔。”床榻上的白七跟他说道,“我其实有喜欢过一个姑娘,但因为我怕我给不了她很好的生活,于是没敢说。”
“我当初应该勇敢点,说不定现在都有孩子了,我也不会躺在这里当个残废了。”
“师哥,你总是在害怕,怕连累了谁,怕给不了她未来……你不试试,你怎么知道你不行?你给不了的,别人就能给的了吗?你都不放心自己了,还能放心得了别人?”
“你总是想是为了她好?可你问过她的感受吗?我现在都在怀疑,你是真的喜欢她吗?”
沈月卿无声地背过了身。
白七说的一点也没错。
他懦弱,无能,自私,怕承担不了不可估算的未来。
所以他一直躲着她,一直在把她推向别人。
他心里也不好受。
他怕她真的接受了别人,他会更不好受。
幸好朱珠对他的喜欢够深刻,竟然在晚上还能摸到小河边来找他。
她握住他手的那一刻,他浮躁的心瞬间就平静了。
万千世界,不过方寸掌心。
“师父,我有话对你说。”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