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在中国,人体模特儿的素质很低,往往是一些想以此作为挣钱手段
的人来从事这一职业,而且他们的心理压力大,各方面都让他们不能正视这一职
业的严肃性。还有,在学院里,一大帮学生围住一个模特儿,大家只能在限定的
时间里画一幅素描。模特儿坐在那里的姿势是僵硬的、呆板的,甚至可以说是死
的。我不喜欢那种方式,因为它扼止了你自由发挥的想象力,你作出来的画只是
一个印象,而不是一种表现出来的审美体验。我多么想能够让模特儿活起来,在
我的构想中像一朵花那样开放开来,让我抓住她的实质和内蕴,把她形象在画布
上。但是,迄今为止没有人愿意为我做模特儿。正像你所说的,我出不起钱。即
使我出得起钱,别人也会因为我是个流浪的单身男人而避嫌。”
羊革说到后来,语调渐渐低沉,脸色十分无奈。
林雪茵被打动了,但她仍旧不想答应他。这是在美(也就是羊革所说的“纯
粹”)和现实之间的一场斗争,而现在,林雪茵正陷在现实的泥沼中,美却是空
灵虚幻的东西,尚不足以拯救她。
“你靠什么生活?卖画?”林雪茵问。
“不是。卖画根本养不活我,实际上,没有人来买我的画。我画画是因为我
热爱它,而不是想用它来收获名利。至于生活,就像现在,我给人做家庭老师,
或者应聘小地方的学校绘画老师。”
“你太痴迷了,在这个时代,很少有人像你这样不求名利。你不觉得苦吗?”
“一点也不!我很快乐,比那些腰缠万贯的人快乐得多。我什么都不用想,
不用想着去欺骗,讨好什么人,不用想着别人怎么看我,不用为了名利而患得患
失,不用担惊害怕。我一个人逍遥自在,饥则食,困则眠,与山川草木相互照应,
热爱生活,热爱我的艺术,岂不比那些碌碌匆匆的人活得轻松自在得多?”
“隐士思想!”林雪茵总结说,“我一看见你就知道你是个与众不同的人。
那天在山上你把我吓了一跳。“
“你也是。”
林雪茵把自己那天的尴尬说给羊革听,羊革哈哈大笑起来,林雪茵也笑了,
这是她几天来第一次舒心地笑。
“你呢?”羊革止住笑,问林雪茵。“你怎么会跑到这小城里教书?你看起
来应该不是本地人。”“我老家是重庆。”林雪茵把自己因为拒绝联姻而遭贬讠
商的经历说给羊革听。
羊革表示很气愤。
“不过,我发现这儿也不错。虽然我没有你那么淡泊,但我也不喜欢喧嚣的
都市生活,我觉得在这儿呆久了,回到大城市里,很不适应,而且,大城市里到
处都是欺骗!”林雪茵忍了忍,没有把自己的婚姻及其危机讲出来。
羊革似乎没有觉出林雪茵是个已婚的妇人。他坐在那里,神定气闲,谈笑风
生,质朴得像个孩子。
林雪茵心中说,如果他不是羊子的哥哥多好。至于如果这个男人跟羊子没关
系,那么她和他又会怎么样,林雪茵没敢去想。现在的事实是,这个让她产生了
好感的男人,就是她的情敌的胞兄,这让林雪茵有些别扭。
“那天我是不是很烦人?”林雪茵想起自己那天的丑态,仍不免感到脸红。
“哪天?”羊革似乎什么也不记得,他大睁着眼问。
“我喝醉了的那天。”
“哦,那天呀!你不说我倒忘了,你干嘛喝酒?”
“不痛快。”
“工作?”
“不是。”
“那还有什么?你结婚了?”羊革突然意识到这个问题。
林雪茵点点头。
羊革有些尴尬,似乎他问了不该问的话,也或许是他有些失望的缘故。
“我们去吃饭吧。”林雪茵站起来,提议说,“我请你,算是你为我作画的
报酬,行吗?”
“学校放假了,你还留在学校里干什么?”羊革没有应和林雪茵的提议。
“我说过我喜欢安静。”
羊革还想问什么,但忍住了。他从桌子上下来,到卧室去换衣服。
同羊革走在一起,林雪茵感到十分协调,她越来越喜欢这个男人了。这是种
危险的倾向,林雪茵想扼制住它,但没有奏效。
羊革吃饭的样子有些贪婪。看来,他已经很久没有吃过一顿像样的饭了。
“你不经常回家?”
“家?你是说省城的家?”羊革嘴里塞满了食物,费劲地说,“在那里我根
本没有家了,我父母离婚好几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