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集贤殿中几位学士都在整理西北各地的舆图,新来的欧阳陵就坐在书桌前仔细核对着。这人年过四十,却保养得宜,肤色白皙,面容清俊,眉宇间透着一股清冷。
待事情结束后,几位学士纷纷和欧阳陵辞别离开。侍读学士张景阑是最后一个走的,他见欧阳陵还坐在那儿不动,好奇道:“欧阳大人还不回府么?”
欧阳陵道:“本官还要等一位学生。”
张景阑心下诧异,却也不好多问。他刚踏出集贤院,正巧碰见几个内侍簇拥着一顶轿子朝这边走来。
下轿之人虽是一身峨冠博带的学生打扮,可那纤细的身姿、丰满的胸前还有步步生莲的优美步态,无不昭示着这必是位女子,且是个美貌的女子。
这女子是何身份,竟敢扮作男子模样来集贤殿?张景阑愈发好奇,便寻了个僻静的角落等了一会儿。
这一等,就等到了掌灯时分。
他离集贤殿并不近,却也能听见里面欧阳陵的笑声。这也是奇了,欧阳陵名气鼎盛,他在云山书院时就很仰慕,现在能在集贤殿与他共事,他原是有意与之结交的,奈何这人真如传闻中的那样不好亲近,那张脸就没显过一丝笑意。
集贤院外有几棵垂枝海棠,这个时节,枝头已经泛绿,还结了不少粉色的小花苞。张景阑就在树下立了半晌,正踌躇着要不要继续等下去时,对面忽然又来了一行人。
当先提着灯笼照路的内侍是如今的太监总管陈匀,后面的男子一身玄色常服龙袍,丰神俊秀,气宇轩昂,只是眉目似乎有几分冷峻。
张景阑心头一跳,犹豫了一番,还是决定现身。别人不知道当今皇上的底细,他曾经是南山先生的学生,对当年的祈王殿下是有几分了解的。他身手比起那些皇宫一等侍卫来也不差,想在他眼皮底下躲过去不是那么容易的。
张景阑上前行礼,并把看见有女子扮作男子的模样进去集贤殿的事情如实禀告了。
嘉正帝只沉默了一瞬,漫声道:“张爱卿先回去吧,这件事……你就当没见到。”
张景阑有点不解,但嘉正帝已经走进了集贤院。
“皇上驾到!”
通传太监的声音完全没有影响到阿凝画画的动作,她跟没听到似的继续画她的。倒是对面的欧阳陵,放下了手里的笔,又整了整衣衫,待嘉正帝踏进屋时,一丝不苟地跪地行礼。
“平身。”嘉正帝虚扶了一下,“时辰已晚,爱卿还在集贤院中挑灯夜战,实在辛苦重生之锦上添妻。”
欧阳陵道:“臣不敢称辛苦,臣只是借用集贤院之地教授学生而已,并非公事。”
学生?赵琰挑了挑眉,视线落到某个一直无视他存在的女人身上。
不错呀,第一次见面就拜上老师了,她有征求过他这个前任老师的同意吗?!
赵琰心里一股火气蹭蹭蹭的冒了出来。
今日欧阳陵正式再入集贤殿,为兑现承诺,赵琰派人通知阿凝来见他一面,并嘱咐行事要隐蔽些,毕竟后宫的娘娘跑到外廷的集贤院来,着实不成体统。
结果到了晚上还不见她回去。嘉正帝在熹宁宫空等了许久,这便冷着脸来逮人了。
男子走近一身广袖长衫的女子桌前,就这么肃着一张俊脸立在那儿不动。周边的气压冷得像冰,连陈匀都不敢动一下。
赵琰做祈王时就很有些疏冷,后来在西北军待了两年,疏冷上又加了几分冷硬肃杀,如今登基也快一载,更是练就一番威仪迫人的气势。没人敢忤逆天子的意思,也没哪个有胆子敢找天子的不痛快。
可世上偏就有这么个人,敢在外人面前下他的面子,敢老虎脸上拔毛,敢挑战他的怒火!
阿凝其实并没有蓄意惹他的意思,她只是画在兴头上,不愿意停手。虽然知道赵琰来了,也只当是他来瞅一眼自己而已。他说过她不用迎驾不用行礼的,她已经习惯这样了。
欧阳陵大约也觉察到嘉正帝脸色不大好,而且和皇后有关。他识相地起身告辞了,末了还对阿凝行了一礼,道,“娘娘,咱们明日继续。”
阿凝这才抬起头,放下笔,殷勤地起身道:“老师这么快就走了?学生送送您!”
阿凝果真把人送出了门,再匆匆回来,她瞟了眼赵琰,又坐下去继续未完的画。“皇上你稍等一下我马上就画好了!”
于是嘉正帝就立在那儿,直到她画完。
阿凝捏了捏腰际,又捂住嘴打了个秀气的哈欠。桌前僵立了许久的高大身影终于动了,玄色的衣袍落在她眼帘中,耳边是沉冷的男声。
“终于画完了?”
阿凝点点头,抬起头,仰视着他冷冰冰的脸,才后知后觉地生出几分怕来。
屋里的人已经尽数退了出去,屋内点了不少烛火,但仍然不太明亮,嘉正帝的侧脸在烛火中映衬下愈发显得肃穆冷厉,修长的身影落下一片Yin影,正巧罩在阿凝的身上。
她往后退了退,准备收拾东西了,却在脑袋低下去的刹那,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