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里,拿无名的胳膊遮了脸,又侧过身来,探头探脑,偷眼看了一阵,才细声细气地问:“这位哥哥,你看见,哥哥送我的翻花线了么?”
庄少功登时红了脸,窘得手足无措,恨不得也躲在无名怀里,却只能鼓起勇气,咳了一声,清了清发干的嗓子,忐忑地对江晓萍道:“——你的翻花线,让你的无名哥哥,缠在你头顶了。”
江晓萍抬起两只手去摸,奈何无名存心捉弄,金丝绳套牢系在她的发髻处,如何扯得下来,眼中含泪,口中急道:“哥哥又欺负萍儿,让它咬住了头发,却是取不下来!”
无名向庄少功使个眼色,庄少功好歹镇定了些,小心翼翼,替江晓萍解了缠住的金丝绳套。
江晓萍迫不及待,把绳子搭在指间,问庄少功道:“这位哥哥,你会翻花线么?”
庄少功吃了一惊,双手没处安放,臊眉耷眼地摇头:“不会。”
江晓萍也吃了一惊,眼中旋即流露出怜悯的神气,转头央求无名道:“哥哥,这位哥哥好生可怜,都没有哥哥教他翻花线,我教他翻会子花线,只晚睡一个……半个时辰,好不好?”
无名道了声“好”,留他兄妹二人顽耍,自离去了。
第97章 父子相见
无颜抱臂倚在东厢外,觑着窗格透出的灯光,只听江晓萍唱道:“花线新,编头巾,头巾挑,丝儿坠,丝坠乱,似抻面,抻面少,手来捞……”
又听庄少功讪讪地问江晓萍道:“这歌诀是谁教你的?”
“是无心哥哥教我的,哥哥不来寻我时,无心哥哥陪我翻花线。”
无颜暗骂了一声“登徒子”,却见无名出得门来,便向坐在屋顶数着漫天星斗的无策传音,教他暗中摄护庄少功和江晓萍,兀自挑着灯笼,陪无名行至西南偏院。
这偏院乃是五劫昔日的住处,院子底下有一座地牢,原本是罚无敌思过的所在,寝具桌椅等物一应俱全。如今无敌远走高飞,地牢空了,暂且用来关押庄忌雄和俞氏。
庄少功与亲生父母相处不过五载,且服了一剂“离忧”,幼时的记忆早已所剩无几,到底不如与庄忌雄和俞氏这一对“慈父严母”共享天lun之乐十余载,庄氏夫妇从不曾亏待他,他又素来仁厚,教他翻脸不认人,对这二位痛下杀手,和杀父弑母无不同。
玉有韫一力揽了灭江家满门的罪责,当真替他卸了心头大石,他不必杀庄氏夫妇来为亲生父母报仇,也不必做无名的杀父仇人,合乎情理公道,因此不愿再追究。
无名与庄少功不同,庄忌雄虽是他的生父,却与他并无父子之情。他答应了玉有韫,不为难俞氏,可没有答应玉有韫,不为难庄忌雄。他让无心和无颜守在屋外,独自踱入地牢,只见俞氏躺在床上,庄忌雄坐在她身旁,正替她揉捏太阳xue。
这一对夫妇,见了无名,好似见了讨债的厉鬼,俱是脸色一变,相互偎得更紧了。
无名慢腾腾地,在桌前坐下,轻轻地说道:“主人,主母,别来无恙。”
庄忌雄稳定心神:“事已至此,江公子又何必拘礼,庄某怎当得起主人二字?”
无名并不理会庄忌雄,先对俞氏道:“主母,令兄玉有韫已让属下杀了。”
俞氏不语,一脸紧张,眼中却有一丝快意,连带看无名的目光,似也有些奇异。
无名这才对庄忌雄道:“主人,你认错了人,我并不是江公子。”
庄忌雄无奈地道:“阁下若非江公子,怎会唆使犬子,将庄某与拙荆囚禁在此?”
无名不答话,拆下头顶束带,青丝如瀑散在肩后:“主人不认得这张脸了?”
庄忌雄凝目看去,这少年郎真似粉妆玉砌,貌美非常,可那一双柳叶似的眸子,无情无绪地逼视将来,眼仁寒黢黢的,仿若冻结的冰湖,无一物能照映,没有一丝人气。
庄忌雄看罢,和俞氏面面相觑,不知这杀人不眨眼的病劫,葫芦里卖着什么药。
无名抚着脸道:“主人真是个薄情郎,属下没一处像主人,样貌自是随娘亲,正因这张脸像娘亲,姓穆的送属下去窑子里学做相姑,主人却不认得,真令属下伤心。”
庄忌雄听无名说话轻佻,几欲作呕,待听到末了,猛地睁大双眼:“你……”
俞氏亦脸色惨白,拽紧庄忌雄的手臂,问无名道:“你才是杨念初之子?”
无名颔首,束起散发,对庄忌雄道:“父子相认,还不快叫我一声乖儿子。”
庄忌雄面颊一抽,较之庄少功,无名年少成名,文武兼备,样貌如玉,有说不尽的风光,可在他看来,这少年郎不及庄少功万一,见惯了世间的恶行陋举,亦参与其中,如同沾满秽物的厉鬼,早已没了人性,要他认无名作儿子,比吃下一百只苍蝇还恶心。
无名瞧得倒也有趣,把眼勾着庄忌雄,余光扫着俞氏,慢吞吞地道:“爹你怕是不知,这世上有许多蹊跷的事,譬如,亲兄妹可以渎lun。像我这般可怜的孩子,眼睁睁看庄少功抢了我的爹,总是要生出些蹊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