句:“那个,唐信……?”
“他不会来了。”陆凉风没有抬头,平静地答了一句。随后拿起了床上整理好的行李包,对程峰道了句走吧,如每一个没有异样的日子那样,时间和人就这样溜走了。
接下来的日子平静无波,无惊无喜。就在漫天飘着陆凉风害死了一方人物陈易风的传言时,某一个傍晚,陆凉风的身影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了曾经的陈宅。
里有一个偈子:陋室空堂,当年笏满床;衰草枯杨,曾为歌舞场。
如今再顾旧地,只一眼,陆凉风就痛得弯下腰来。
真的,你没有经历过这种从艳到寂的过程,你就不会懂这样的结局有多痛。陆凉风有一刻甚至想,杀了我好吗,也不要留我一个人扛起这一肩的重量好吗!
傍晚入夜,席天幕地,陆凉风坐下来,就这样独自一个人坐在了这已经长满衰草的宅院门槛前。
她想起很多事,很多游离于她的生活主题之外的事。她甚至想起十七岁时在挨了陈叔一顿苦训之后,晚上陈叔进她屋子递给她一瓶药油时,她也不知哪里来的念想,忽然问了一句:“你没有女人吗?”
这明显是越矩了,以她问得出这种问题的程度,陈易风足可以将她打一顿,或者打两顿。陈易风那是还不是被称为陈爷的年纪,那时他被称作风少,担得起这样的名号,背后自然就有他担得起的道理。
面对陆凉风如此越矩的问题,他也只是微微笑了下,问:“为什么这么问?”
“好奇。”她低头在脚上因剧烈训练而扭伤的地方擦着药油,答得风平浪静,“和您一样的人,甚至不如您的人,比如侯爷、赵生、沈主,他们都有女人,而且,数量还不少。”想了想,又加了句,“我知道,我父亲也有。……只有你没有,所以我好奇。”
“那么,”陈易风不紧不慢地踱着步子,饶有耐性地问,“你对我没有女人这件事思考的结论是什么?”
陆凉风沉默了下。半晌,她抬起眼睛,十分慎重地问了一句劲爆的结论:“你喜欢男人?”
陈易风大笑。“陆凉风,”他下了个结论,“你有一流的观察力,却有三流的想象力。”
十年过去,这件事成为了这一生陈陆二人之间为数不多的诙谐回忆。
陆凉风靠在锈迹斑斑的门槛上,想起当年后来其他人告诉她的真相:“陈叔不是没有女人,他有过的,就一个。很多年前的事了啊,当年他才二十二岁,那个女孩子也才十九岁。可惜啊,她原就是千金小姐的身体,怎么受得了陈叔那种生活的折腾,后来没多久她就生病过世了,陈叔给她立的墓碑上写的是‘吾妻’……”
再后来有一天,陆凉风在一个夏日的夜晚,上山尽她所能摘了所有她能摘到的花束,每一种花摘一株,摘了一大束,第二天她把他递给了陈叔。面对陈叔的眼神,她是这么说的:“您是我师父,我总有一点立场,为师娘献一束花。”
陈易风接过花,眼中雾气氤氲。
就在那一天,他对她讲了一些这一辈子再无人会对她讲的话。他说,陆凉风,你记得,这世上如果出现这样一个人,不沾女人,不沾酒,唯一沾的就是你,那么这样的人,你是可以尝试去亲近的;毕竟你要知道,如今这尘世间,女人和酒对一个男人来说,有多么大的诱惑力;有自控力去忽略不沾的,这样的人必是定力过人的,而他唯独却沾你,唯一的解释就只有,他心里有你。
以至很久以后,陆凉风奉命接近唐信,在成为他妻子的那一个晚上,她承受着他的重量,鬼使神差地,问了一个和任务全然无关的问题:“你以前有过女人吗?”
“我不好这个。”唐信微微一笑,答得平静,“任何人都有一两个爱好,我也是,不过我的爱好不是女人和酒,太麻烦了,我不太喜欢沾这个。”
她忽然呼吸一重,问了句:“那我呢?”
“你啊,你和那些无关的。无关性别也无关旁的别的,你对我而言,就是陆凉风这一个个体。”他偏头想了想,语气和姿态都是那么坦诚,“……我心里有你。心里这一关,我过不了。”
大概就是在那一个瞬间吧,她一个不小心分了神,在某一个角落留了一道空隙,恰恰好,放他一个人进了来。
时过境迁,陆凉风沉默地低头坐在宅门前,静默的姿势一如默哀。
偶尔有附近过路的村民看见她一个姑娘家坐在这Yin森恐怖的废弃之地,也会忍不住上前提醒她道:“趁天色未晚,快点离开这里吧,前阵子这里被查封了,后来就听说这屋子闹鬼……”
陆凉风纹丝不动,只答一句:“没关系。”
鬼怕什么。再厉的鬼,也没有“人”这种东西来得可怕。鬼的恐怖性在于面目狰狞,人的恐怖性却在于面目狰狞的本质之外还有一张微笑和善的脸。
夜深,劲风起,风吹云动,脚下密密的杂草齐刷刷往一头倒去。
陆凉风慢慢起身,转过身子,仰望这一栋旧宅如同仰望一段历史。它曾给了她美好的回忆,如今已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