央伸手轻抚上他的额头,触手滚烫。她正要收手时,突然听见凌冽口中低低地说着什么,随着他的肩开始轻颤,他说的话也渐渐清晰了起来,他在说:“爹,你不要死……”
她怔了怔,心猛地抽了一下。
他的侧脸紧紧地贴在枕上,身子在不停地抖动,芮央不知道他是因为伤痛,还是因为思念父亲,亦或是因为做了什么伤心的梦。芮央本要离开的手,从他的额上滑下来,捧上了他的脸,只觉得他滚烫的脸上有凉凉的泪水滑向了她的指尖,最后一点一点,濡shi了枕边。
凌冽此时,刚刚经历了丧父之痛,这个,他上一世就告诉过她。那一世,他虽然没有受伤,却也是孤身一人跟着她来到青龙门,那时,他是否也曾觉得孤单,是否也曾在深夜里,一个人泪shi枕畔……她竟然什么也不知道。
次日,芮央让人将凌冽的早饭送到房中,她又亲自为他熬了些发散退热的汤药让他喝下。凌冽不再像昨日那般反抗,也不大说话。
芮央将一切准备停当,将一块拧成长形的干巾递给凌冽,说:“今日我一定要将你的腿骨位置正过来才行,若再迟了,正位就难了,怕是有些疼,一会儿你就咬着它。”
凌冽平静地将干巾放在一边,说了句:“不必了,我受得了。”
还真是够倔的,芮央又问了一声:“那么,你现在信不信我了?你还担心我是要害你的人吗?”
凌冽缓缓地抬眸,漆黑的眸光明澈如辉:“你会害我吗?”
“不会!”芮央肯定地看着他,让他觉得安心。
“我信。”他仿佛总是这样惜字如金。
芮央轻轻地笑了:“我叫颜芮央,你可以叫我颜姐姐,也可以叫我姐姐,但是在外人面前,你我师徒相称。你还没有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
默了许久,他终于答道:“凌冽。”
绕了一圈,总算基本回到了原来的轨迹,接下来首先要面对的问题,就是他的腿伤,若是不能让他完全康复,势必会影响他的将来。
虽然芮央极力让自己下手又快又准,也尽量轻一些不想给他造成太大的痛苦,可这毕竟是正骨,不可能不疼的。凌冽一直咬牙沉默着,可芮央瞟眼就能看见他捏紧的手,已经快要把自己掐出血来。
骨头复位的那一下,凌冽虽是极力忍耐却还是闷哼出声,脸色苍白,一头的冷汗。芮央快速为他抹上草药,又用木板固定好,这才扶着他,让他躺下。
凌冽疲惫地轻阖着眼,手仍然有一下没一下地握着,芮央知道他痛得厉害,想要握拳,可刚才已经掐伤了自己。
她看着他痛苦中干枯发白的唇,柔声问道:“要喝点水吗?”
他微微地摇了摇头,睫毛用力地抖了抖,连抬眼的力气也没有:“不用了。”
芮央心疼地伸出她的纤纤玉手,去抚了抚他掌心中被他自己掐出来的伤痕,他的手僵了一下,继而小心翼翼地轻轻牵住了她,就如上一世,他问她会不会保护他时一样。
良久,她听见他又低又轻的声音,不知是梦中的呓语还是无助时的亲近,这一世,他第一次喃喃地唤着:“姐姐……”
自这日起,芮央每日亲自为凌冽换药,关于他的事,从不愿假手于人。但又恐自己对他过于关心引人怀疑,因此,总是在处理完门中事务后悄悄地去看他,偶有需要旁人做些什么,也只让十九一人知道。
都说伤筋动骨一百天,何况是断了的骨头要重新长好,更是谈何容易。云山之巅有种草药叫做陆英草,是接骨的良药,多生于陡坡峭壁之上,并且,须得在天明前露水未干时采下,药效最佳。
这日,芮央天不亮就上山采药,回来的时候,就看见阮秋雨正站在屋前的竹林中,旁边还有十九和另两个朱雀门的弟子。十九默默地抬眼看了看芮央,芮央明白,阮秋雨是朱雀使,她想做什么,十九是阻拦不了的。
阮秋雨一见芮央,立即笑脸相迎道:“我听闻师姐下山救了个人回来安置在青龙门,特来瞧瞧有没有帮得上忙的,偏巧师姐一大早便不在门中。”
听闻?此事除了东方祉还不曾有青龙门之外的人知道,芮央心中冷笑,这二人关系还真是密切啊。
她不显山不露水地说道:“让阮师妹费心了,多少年来,事无巨细,总是师妹最贴心的。原不过是件小事,前几日师兄已问过了,又差人送了药来,好不好的也只能听天由命了,那少年行动不便又不爱说话,师妹便不必去看了。”
阮秋雨此番听东方祉说起,便总觉得他提到颜芮央时的语气不似以往冷淡,如今又听见他竟抢先送药来了,心中便有些不舒服。原本与东方祉有婚约的就是芮央,阮秋雨费力往上贴才算套住了东方祉的心,如今但凡有些风吹草动的,女人疑心重,难免草木皆兵。
阮秋雨仍旧端着那副温婉沉静的样子,不紧不慢地说道:“那小妹今日便不打扰了,师姐若有吩咐不必与小妹客气,师姐的事,就是小妹的事。”
芮央心中冷哼,师姐的未婚夫,就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