漂亮!俏而不浪,不愧是梨园岚后!”“好!”
这可不是客气地奉承,台下诸位先生们也纷纷叫好,有些资深票友甚至下意识地摸向手边,发现没有花生米,才恍然惊觉这会可不是在可以放松休闲的戏院头呢。
实在是他们都没想到,原来这旦角还能这么玩?从前梨园的四大行当中,除了个别曲目,“旦”这一角从来都不是一场大戏的主角,不怎么受重视,漂亮的打戏全在其他角色身上。他们通常都是往台上那么一站,咿咿呀呀地唱词,偶尔有一两个小动作,都是袖子摆动的细微动作。角们重在唱功,这也就导致了票友到梨园去,通常都是叫上一壶茶水和一碟子花生,往台下的椅子上一靠,就闭起了眼听起了戏。老人常说听戏而非看戏,这就是缘由。所以原小岚方才才会说,从前的戏好听,但不够好看。
初出茅庐的原小岚之所以名声大噪,除了他戏唱的好,嗓子得天独厚,还因为他脸上和身上的戏好,台上的美人一皱眉一瞪眼眼底都是戏,大家听戏也爱看他。万万没想到,今日这戏不仅演在了眼角眉梢上,整场戏下来,娇俏的小娘子手上的功夫更是半点不马虎,各种漂亮打眼。就连身旁的小将丫鬟们的动作,都跟在跳舞似的,齐整赏心悦目又不失原本的韵味。据后来的人回忆,若说从前的戏是静的,端着的,即便是动也是提线木偶的动,那么自原先生之后,这戏便成了水墨画里游动的锦鲤,灵活亲切。
这可是原小岚第一次唱武戏,但是他的动作一点都不矫揉造作,反而干脆利落,就连那调戏郎君的姿态都惟妙惟肖,不显半分□□之态,令人不禁拍手叫好。
看上的小郎君不从,小娘子穆桂英索性便抢,两军对阵,锣鼓震天,那阵仗好似千军万马来,原小岚一连串花哨的动作半点不带盹地同人打下来,衣角翻飞,眼花缭乱,直看得人爽快振奋。观众席再次爆发出滔天的叫好声。
在这时,基本上稍微跟文化界沾点边的人都爱听剧,就连那些军阀出身的大帅小帅也有好这口,所以基本上都能听出名堂来。
这无疑是一场绝无仅有的美食和艺术上的盛宴。一场宴会,让所有人记住了有凤来居,也记住了梁祝和原小岚这两个名字。宾客们乘兴而归,主人面上有光,实乃皆大欢喜。
闭幕后,原小岚亲自恭送几位老先生,临别前,元老将他叫到一处没人的地方,有些踌躇,“小岚,你老实同师父说,你同那陆六爷是何关系?”
原小岚不明所以,“这……应当算是朋友吧。他助我良多。”无论是在奉天还是在北平。
老先生恍然,笑道:“原来是这样,小岚,为师有一事,困扰许久,左思右想,还是觉得应当同你说。”
原小岚突然心头一跳,自觉这事同那人有关系,“老师请讲,学生听着呢。”
“不是什么大事,就是想必你还记得,你初到奉天的时候,为师怕你不适应,带着人给你搭了戏。”
“自然记得,老师的恩情,学生没齿难忘。”
元老却是摆了摆手,“非也非也,小岚。当日我其实并未收到有凤来居的请帖,而是某一日有一位自称是陆六爷下属的小哥到我府上,说是愿意支付重金,请我北上奉天助你一臂之力。”
原小岚全然愣住,完全没想到这中间还有一出转折,竟又是陆六爷再次暗中帮了自己。
元老撸了一把假胡须,“你是我的学生,之前是我觉得你即便是在不熟悉的奉天,也应当能有所作为。不过连外人都比我这个做师父的关心你,还想动之以钱,委实是瞧不起我,我这暴脾气一上来啊,就把人给骂了一通,后来冷静下来还觉得有些后怕,毕竟这当兵的,一根手指头就能碾死我们了,没想到隔日,这大名鼎鼎的陆六爷竟是亲自上门来同我谈,那之后,也是他重金聘请了那几位还有点余威的朋友,才有了奉天大剧院那一出。对了,那剧院老板也是陆六爷的下属。”
一连两个□□投下,原小岚瞪大了眼睛,自称暴脾气的元先生浑然不觉得,他还在欣慰自己的爱徒交了一个极好的朋友,“我见那陆六爷凶名在外,江湖人都极怕他,没想到倒是待你极好,看来是个值得托付的朋友,你从前不知道这事也罢,既然这会知道了,往后便要报之以李,莫要辜负了他。”
原小岚心不在焉地点了点头,谢过诸位老先生的鼎力相助和交口夸赞,将老师送上了车。车子开走,周围安静了下来,连往日里叽叽喳喳的小蝶也不说话了。这会,天上突然飘起了小雪,风喧嚣起来,原小岚摘掉手套,伸出手捧住了一片雪花,融化在温热的掌心,微微的凉。
此刻,他忽然很想见一个人。
仿佛有所感,一件厚厚的大衣从后面盖在了他的肩上,原小岚蓦然回头,发现想见的那个人,就在身后,他英俊的脸上风尘仆仆,黑发上还带着雪,此刻看着他,竟然局促了一息,才装作若无其事道:“我来接你回家。”
原小岚忽然便红了眼眶,他虽唱多了苦情戏,但其实不太爱哭。他这一生,幼时看人脸色过活,处境艰难,但少年时苦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