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掉落,赤血穿透土地,尸体像土地上生长出来的作物。
走过生死的人,穿过血海的人,在硝烟与烽火间仍能冷静如一尾潜伏的猎豹。他是守候猎物的猎手,他手握长刀,等待一个时机。
抱鸡娘娘盘腿坐于幽暗之中,身后有无数双鼓动的眼睛。半个月中,建康城前飞快地建起了一座瓮城②,只是一座用于城池防御的瓮城,并没有人觉得有什么特别。直到大魏军队攻城前夕,才有极少数守城的士兵知晓,有一辆又一辆蒙着黑布的战车,趁着夜色驻入瓮城之中。
这些黑色的战车中似是贮满了人,却又极其的安静,没有任何动静。北极星已经凌空,细碎的光芒坠入凡尘,细细碎碎落到抱鸡娘娘的发髻上,让她乌黑的发髻闪烁出金属一样的墨蓝光泽。她闭着眼睛,坐在一辆铁壁战车上,车前坐着一个身强力壮的Yin间人车夫。
“击鼓出战,鸣金收兵。”耳边响起萧焉的声音,他亲自教她战术,不知为何,这让她渐渐没那么憎恨他。
他不是个好人,但,作为王,尤其相比于其他帝王而言,他是称职的,甚至是优秀的。
“Yin间人用尽的时候,我们会鸣金,你从前锋位置退回来,会有军队接应你。”
“使用Yin间人,乃是迫不得已之举,是为了减少将士伤亡,是为了蓄力反击,一举灭除大魏军队,如此,平定天下,指日可待。”
“你且放心,我一定会保你周全。倘若他醒来,看不到一个完完整整的你,那是我对不起你,也对不起他。”
抱鸡娘娘慢慢睁开眼睛,吕公车的冲撞声如雷震天,尘土簌簌地从石缝间落下,整座瓮城摇摇欲坠。
瓮城快要破了。
她从铁壁战车上站起身,捋展了衣衫。星光之下,那一双修长而蕴满劲力的双手繁复地折叠了起来,指指相勾,日月合机,身招地煞,诀应天罡,城墙破碎、木石四溅的那一刹,她听见了隆隆的擂鼓之声。
擂鼓上阵!
她蓦地睁眼,长身而立,手指北斗,天地万化,尽应一身!
“三清在上,日月为鉴,宣威三界,统御万灵!——醒来!”
朱砂符纸顿化漫天灰烬,平地忽拔惊雷与罡风!罡风吹起所有蒙蔽战车的黑布,地狱之门洞开了!镇魂铃响彻万里,阳魃手指所向,Yin间世中便飞起成串的烈火,符咒火烬好似寻找宿主的蛊虫,飞向每一个Yin间人的眉心,醒尸法印回环叩响四千条魂魄,四千名Yin间人齐齐尸变!
攻入瓮城的大魏士兵并不知自己遭遇到了什么,他们的大刀与长矛仿佛陷入了一个魔境,鲜血换不来死亡,碎裂竟会触发重生。他的rou身很快被撕裂了吞噬了,自己的长矛贯穿自己的心脏,自己的大刀劈溅自己的脑浆。他们不知道为什么死,他们不知道是怎么死,他们只知道他们似乎打开了一个凶残的地狱,地底的的恶魔爬了出来。
这确乎是一个地狱,阳魃的战车所去往的地方,Yin间人宛如铺天盖地的蝗虫,吞噬一切活着的庄稼,所过之处,尽是破碎尸身,铺得地面高出一层。Yin风在天地间呼啸,攻城之声渐渐地安静下来了,取而代之的是万鬼夜哭的泣yin。经历过这一夜的人将永世无法忘记这一夜的声音,这一夜他们并不是在人世间。
萧焉在城头上冷冷地观察着这一切,他早已见过Yin间人的尸阵,他甚至亲自Cao练过。然而当这尸阵真正开启之时,他还是感觉到了世间大道倒行逆施时彻骨入髓的那种寒意。
杀戮!
大慈恩寺的婴儿蓦地又睁大了眼睛!
杀戮!
“殿下!”
通明先生的纸人马从城墙两侧飞起,截断大魏军队溃散的侧翼,萧焉挥起令旗,伏于城外的军队借着障眼法的掩护,无情将失去秩序的魏兵踏作rou泥。
被Yin间人冲散阵脚的大魏军队在短暂的混乱之后,很快意识到他们面对着什么。将军们到底是见多识广的,很快辨别出这些竟都是Yin间人。身蹈死地没有多余的抱怨,心中恐惧也没有了后退的道路。尸变的Yin间人是不会停止杀戮的,直到它们自己被碎尸万段或者化骨为止。浮躁而骄傲的大魏军队这一时竟被死亡的恐惧凝结起来,呈现出前所未有的顽强与凶狠。
他们很快识别出Yin间人军队的两大弱点,其一是阳魃,其二是失去阳魃阳气怙恃的Yin间人边阵。阳魃很难攻下,铁壁车坚不可摧,聚集在阳魃身边的Yin间人宛如蜂后身边的群蜂,几乎没有突破的可能。他们便从最边缘的Yin间人开始砍杀,那些被挤在边缘的往往是最弱小、最破碎的Yin间人,远离阳魃,他们被砍碎后,复生的能力也极差。
来自城墙上的鼓点时密时疏,时重时轻,向铁壁车中的阳魃发出变阵与进退的讯息。Yin间人的军阵踏着血尸,寸寸向前大魏的阵心逼近。血rou横飞,大魏的士兵不断嚎叫着倒下,铁石心肠的大魏将军端坐阵中,沉着地发号施令,指挥军队从边缘包抄,用战马冲散Yin间人和阳魃的联系,收拢包围圈,将这一群数千人众的Yin间人由外而内地逐渐吞噬。
他们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