乍暖还寒的时节。福寿与延年比往年又略胖了些,只在湖畔扑哧扑哧的拍翅飞了半晌,便又吁吁气喘的停下。
“谁准你们休息的?继续!”桃花满枝的树下,一人斜拢琵琶,轻指慢捻,颜容倨傲。
霎那间,两只白鹤同声哀鸣,嘹嘹呖呖好不凄切。
“叫什么叫!长胖了就该多动动,要是三天之内再不瘦下来,就把你们宰了炖汤!”
“咕——咕……”
凄厉的鸣声到了最后自动消音,福寿与延年认命的摆着稍嫌笨拙的身躯,绕着清透的水畔一圈一圈徜徉。
“太慢了,难不成我没给你们喂饭是不是!”
话音方落,两只白鹤撒开腿一路小跑,竞相争先,唯恐落后,看起来着实憨态可掬。
“蠢鹤!给我用飞的!”
雪见愁一脚把福寿踹飞至水上,逼得福寿慌不迭蹬腿展翅,这才摇摇欲坠的幸免于难。
延年似是察觉到厄运将临,修长的脖颈不自觉的往后一缩,正抖抖颤颤的想要离主人远点,雪见愁却倏然回过头来。
“还需要我教你怎么做吗!”
“咕——”延年仰首,喉间发出长长的一声嘶鸣,旋即乖乖的拍动羽翅,沿着水面滑翔而去。
“哼,算你识相。”
雪见愁心中郁气稍解,复又倚回树下,十指翩跹幽乐起,空谷四面清音回荡,映目入耳尽是一派美人抚乐的仙家胜景。
千篇一律的碧云谷,日复一日的喜怒无常。数十年的隐居生活本应早已习惯,雪见愁却开始无端觉得乏闷。自寒剑山庄归来足有半月,如今的生活与从前相较,似乎少了点什么,又多了点什么。他说不上来,也理不清楚。只可怜了日日伴他解闷的两只白鹤,时常心惊胆战不说,更多时候还要承受莫名的人为暴力。
烦。烦!
谷内的名刀又不是只有离魂刀一把!那时也说了根本不在乎,为何还心心念念的放不下?竟连做梦也会梦见它!笑话,真是天大的笑话。
如果雪见愁够坦诚,他会记得出现在梦里的不只有刀,还有人:长发如雪、眉眼温柔的人,以及风姿修丽、面若桃花的人,朦胧瞥去俱是一袭白。分明是最浅淡的色泽,入目却会刺痛眼睛,连心也跟着一起隐隐作痛。
想幽情不管青山瘦,偏伴花溪一脉流,惹萱草发无情秀。
沐惜追来到碧云山后的一处矮坡,便是多年前雪见愁所言可往碧云谷的唯一通路。由此下行数里正是昔日离别径,放眼尽皆参天古树,漫路荒藤,霭霭山雾中,但闻溪声潺潺,只不见川河水影,实谓崖深岫险,云生岭上。
前辈,要见你一面,须有直面豺狼虎豹的勇气,视死如归的胆魄,以及穿山越水的本领,倒真是比登天还难了。
正自嘲间,倏闻一阵乐声起,先是自山涧之间袅袅回升,后又一点一点靡靡飘散。沐惜追认得是故人弦音,心中波澜骤起,唇角不觉微弯,旋即自袖中取出绿金箫,所奏乐声无端凄迷,却似一曲同调。
彼时雪见愁收了琵琶,本欲回楼休憩,不意被箫乐惊扰,心里虽是将信将疑,却打定主意不予理会。
然两只白鹤乍闻熟悉乐响,喜不自禁的绕空盘旋半晌,须臾竟穿云而出。
“福寿、延年!你们……可恶!可恶至极!”紧攥的十指微颤,只一瞬,雪见愁气得语无lun次。
半坡之上,一人银发流星,持箫玉立,远望如仙谪淡渺,近看若神人清姿。不多时,两只白鹤展翅而至,在那人头顶上空盘绕飞旋,兴奋的低鸣不止。
“是你们。”
沐惜追讶异之余不免心喜,箫管轻舒,引得福寿俯冲而下,栖在箫上便懒得动了。
“你们主人呢?”
见沐惜追问得轻柔,福寿倍感受用,脖颈一歪,便咕咕的叫了几声。
“他对你不好?”
“咕咕咕咕——”
“前辈也是一心为你,以后不可以这么任性哦,回去吧。”
福寿听了,却固执的摇了摇头,愈发赖着不肯走了。
沐惜追还待要劝,忽闻一人恼道:“不用你在这里扮好心!就算我要宰了它们炖汤又怎样?与你何干!”
惊闻主人此言,延年猛地从半空跌下,哆哆嗦嗦的与福寿偎作一道,躲在沐惜追身后再不前进半步。
“前辈,有话好好说,宠物无辜,何必这般迁怒。”沐惜追回过头,不动声色道。
雪见愁眉稍一挑,冷哼道:“是我的宠物,又不是你的宠物!”
“诶,前辈这么说是与我生分了,我与它们曾有同居共处之谊,怎会与我无关呢?”
“废话少说。你不在寒剑山庄待着,跑来这里捣什么乱!”
沐惜追眉微蹙,手捂心口怨叹一声道:“前辈捅了篓子,也不解释清楚就走,实在是不够意思。”
“我是看你可怜才提点他两句,你不领情就算了!”雪见愁忿然回身,语调骤冷道,“福寿,延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