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浅浅一笑,垂目颔首,举步跨门而入。
“三公子!三公子回来了!”
庭院四下顿时热闹起来,原本在认真Cao练的万剑宗弟子们纷纷围了上来。
“三公子,听说您只身一人就弄瞎了瞳影的眼睛,此事当真?”
“外面早就传得神乎其神了,街头巷尾都在说您的英勇事迹。”
“我早就知道三公子是深藏不露,如今一看,瞳影哪是您的对手!”
“三公子,您现在是全武林的英雄啊!”
“三公子……”
“三公子……”
面对扑面而来的溢美之词,一张张笑容四溢的脸上洋溢着憧憬、敬佩,俨然已经被当成了为武林除害的英雄人物,而苏陌却感觉不到丝毫喜悦,世界一片昏暗,这些人在说什么,为何会如此欣喜若狂。这些真的是曾经那些看自己一眼都嫌晦气的人么?而自己……真是几年前万剑宗最不讨喜的庶出三子么?
眉头深锁,脸色异常难看。苏陌拨开簇拥而上的人群,往偏房的清冷院落走去。
罪恶感,仿佛越搅越深的漩涡,将自己吞噬而入。踉跄几步后,扶住近旁一棵树干,极力干呕了几下。阳光透过树缝,洒落一地斑驳,却已然落不进那双黑白分明的眸子。
右手捏紧成拳,狠狠敲打在树干上,一下一下,也钝钝地撞击在心上。拳面磨出了血,却感不到疼痛,继续用力地撞击,树皮碎屑呻yin着纷纷零落。
“够了。”拳头被一只大手温柔地包裹住。
“陌儿,你没做错什么。”抬起头,是对方关切的目光,碎玉的容颜,一道丑陋狰狞的伤疤横贯脸颊,从眼角一路蜿蜒至唇畔。
“师父,我真的没错么?”茫然,困顿,不知所措。苏陌浑身战栗,颤抖不止的手缓缓抬起,迎着阳光五指用力张开。
“你的脸,瞳影的眼睛……”他哽咽了,“我真的、没错么……”
“陌儿,瞳影罪不容诛,这一切都是他咎由自取。你不必自责,你所做并没有错。若不杀了瞳影,定会有更多教派落得天绝派的下场,天下可还会安宁?”
苏陌缓缓摇头,垂落下目光:“是。我从来都只想杀了他,然而事到如今才发现事情远没想象中如此简单。就算杀了他又如何,除了心中增添了一份恐惧与罪恶,完全没有丝毫的欢喜。杀了那么多人的他也一定日夜活在这种痛苦的煎熬中。”
下颌被强制性扶正,正对上对方的眼睛,坚定不移的目光看进自己心里。
“那是因为你还是一个有心有泪的人,而他不是。瞳影,是妖,是魔,就是血染天下也不会有丝毫罪恶感。”
“不!不是这样!”苏陌抚开拖住下颌的手,后退一步,轻靠在树干上,拼命摇头,而声音也越来越低。
“不是这样……”仿佛一缕清风,纵然消失在婆娑树影间。
曾几何时,我也这样坚信着。然而,事实却非如此。如若真是冷血无情,为何会如此深情地吻我,为何没有杀我,为何呼唤我名字的声音中饱含着悲戚与隐忍的痛惜。
“苏陌,如今瞳影被天下通缉,苏翎正号召全武林围剿幻瞳教。事到如今,你再怎么自责也无济于事。还是说你真对那魔头动了心?”
闻声看去,千秋雪从不远处冷笑着走过来,一双清眸紧紧锁定在苏陌脸上,面露愠色。
心下一恸,无可辩驳。苏陌转开目光,扭身想要回房,却在和女子擦身而过之时被抓住了袖口。
“苏陌,你怎么想我不在乎。但现在是杀了瞳影的唯一良机,无论是谁胆敢从中阻碍,我千秋雪一定不惜所有代价铲除障碍。”
苏陌微微一顿,甩手继续向前走去,面色清冷如霜,看不清悲喜。
次日,武林联盟在苏翎举旗带领之下浩浩荡荡地冲杀上了瞳曜山。
举目远眺,依旧风淡云轻。挥墨的笔却愕然停顿,直到一团浓墨滴落到绢面,模糊了写意山水,模糊了过往烟云。
苏陌轻叹一口气,搁下画笔,抽手间,一枝竹笛被拖动带落在地,咚咚几声撞击后便滚落在一边。弯腰拾起,竹子光洁冰冷的触感刺激着掌心。
举步庭外,万剑宗几乎是倾巢而动,一日内,几万武林人马一齐涌上瞳曜山,都要取那人的首级,从此名垂青史,流芳百世。自己,或许本应是其中之一,如若没有与他相遇,如若没有爱上不该爱的那个人。
千里之外的烽火尽燃,而此时此地,却依旧云淡风轻,阳光正好。苏陌半阖眼睑,横笛唇边,一曲悠扬断肠的端的有裂石流云之响。
‘梅花一弄断人肠,梅花二弄费思量,梅花三弄风波起’悠扬缥缈的笛声直入云霄,绕云飘杳。
一曲终了,他停下吹奏。眼下估摸着二哥他们已经到幻瞳教了吧,那待攻破教门,血洗幻瞳也用不了多少时间。那么,那个人的首级也,在不久之后便会被带回万剑宗,悬挂在洛阳城头以示天下。那张艳绝天下的脸,就算是单单一颗人头,怕也能惹得少女们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