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压抑已久的仇恨岩浆喷涌而出,借着铁的光辉闪耀四方。亡国之祸近在顷刻。
殷乐紧急征兵,应征者寥寥——国人言:除非费亚服领兵,否则不上战场。他们的命也很宝贵,不能随随便便地让一个庸碌将领用掉。
贵族们也一齐上书,请求殷乐起用费玄。只有王子熏抗议。
王子熏道:“陛下,费公用兵之道太过狠辣,起用他天下只会更恨商人!陛下今已废人祭,我们昭告天下不再行人祭,同时联和周邦抵御四方。等过了这一阵,小国吃光了存粮,不再起哄,我们就能徐徐图之了!”
殷乐沉默不语,周邦不是盟友了,天邑商连最后的防线都溃败了。他没法回答王子熏。
贵族们跳起来,指着王子熏:“荒谬!你打了败仗,损我国威,现在还想让我们投降?堂堂天邑商,难道能投降?”
王子熏不是个好相与的,立刻带领手下的将领,和贵族们争吵起来。
殷乐坐在御案后面,手撑额头,被吵得耳朵发疼。等到双方争吵告一段落了,殷乐站起身,把手里的竹简摔在地上,冷冷道:
“费玄在哪儿?”
殿中无人应声。
“人都不在,还为他吵?可笑!不如想想怎么征兵吧!征来兵再昭告天下,一手拿刀子,一手拿赦令,这才管用。”
众人叩拜,殷乐拂袖而去。
走出正殿后,殷乐仍旧气得头昏。他来到书房歇了一会儿,强打Jing神看战报。战报更令人烦,所有的将领都在管他要人、要刀、要粮草。当年费玄打仗,只要前十天的粮草。十天后他走出天邑商境内,那就满地粮草、满村民夫了。殷乐和他感情最好的时候,也不敢问他是用什么给士兵们填肚皮的。
对待杀人,费玄有一种好工匠的品格。他冷静地看着活人和死人,思考一切可利用的办法。因为不带一丝感情,那办法就聪明得令人毛骨悚然。比如新鲜的死人rou是很好的粮草,但是士兵不爱吃。怎么让吃呢?举办个小型祭祀,说这是祖神享用过的祭品,士兵们就爱吃了。再比如抓来的姑娘不肯陪士兵睡觉怎么呢?不给吃的,交配才给吃。交配一次一勺小米粥,交配五次一小块rou。饥饿的姑娘热情如火,一人顶得过去五人——虽然耗损有点快。
在费玄看来,世上什么都很缺:鹿、山羊、清澈的河水、大树;只有两脚兽取之不尽用之不竭,是一份宝藏。商人都说费玄对,费玄也说自己对。殷乐劝了几次,反劝得自己哑口无言,心里一盏灯昏昏欲灭,想:“费玄没错呀!打仗嘛,就得无所不用其极。”于是他再也不敢劝了,蒙上眼睛,堵住耳朵,当一个没心没肺的小昏君。
可他到底得长大,得既不昏,又像个君王。
殷乐捏着战报,突然意识到自己在想费玄,立刻就把思绪拉回来了。这时候,侍卫通传说大司寇有求见。殷乐便收敛心神,一整衣冠,让大司寇进来。
大司寇是个山羊胡的老头,慈眉善目,心狠手辣。他弓着腰走进来,跪在殷乐面前,观察着殷乐的神色道:“陛下当真有心起用费亚服吗?”
殷乐眼皮一跳:“你知道费玄在哪儿?”
“回陛下,费亚服在司寇府的牢里。”
“抓到了?!”
“啊……今天早晨……抓到的。”
殷乐的心砰砰跳,费玄居然被抓到了,他再也不用害怕自己或无瑕突然被刺杀了。他该怎么处置费玄呢?真的毫不留情吗?
同时,另一个恐惧升起来了,他逼近大司寇道:“还有谁知道费玄回来了?”
“回陛下,大亚服是四更来的,当时街上没有人,他抱着一只大黄狗,说:’把我关起来’,小臣不敢怠慢,就……就给亚服腾出了一间牢房。然后小臣就来上朝,还没告诉任何人。”
“不要告诉任何人!”殷乐盯着大司寇,“不许说,明白吗?”
大司寇恭谨应诺。
殷乐放下心来,随即产生了新的疑惑:费玄怎么跟黄狗混到一块儿了?那是一匹黄毛狼吗?费玄的新……配偶?
此时此刻,寇府的监狱里,一间牢房与众不同。这里门窗洞开,屋子里铺着崭新细密的苇席,还摆着床、案、灯具等等一切犯人梦寐以求的东西。费玄趴在席子上,像狼一样抻长了身子,让太阳光舒舒服服地照在脊背上。
牢房外站着四名狱卒——本打算找四个美男子,但是狱卒这一个行当,美男子实在稀缺,这四个已经算是“不丑男子”,很难得了。不丑男子们弓着腰,笑嘻嘻地看费玄,每个人脸上都是讨好的神色。费玄说:“水。”
一个不丑男子便飞快地跑去端放在炉火上的、调了蜂蜜的温水。
费玄说:“狼呢?”
另一个不丑男子便道:“回亚服,狼在房顶上扒瓦片呢。”
费玄道:“殷乐什么时候来?”
第三个不丑男子道:“我家大人已去禀告陛下了,想必陛下很快会来。”
费玄一骨碌翻身坐起,盘着双腿,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