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长青做了一个模糊又漫长的梦,梦里他似乎回到了少年时,从来没有离开过玄武,午后放鹿天的长廊里落满了阳光,他背着剑慢慢地在上面走,一边走一边看,他也不知道自己在找什么,只隐约觉得那是一样很重要的东西,比这世上的一切都要重要。烟雾缭绕的大殿里,左右挂着一句诗,但有一处安香炉,即是神霄玉清府,他的视线落在大殿中央的那一道背影上,对方回过头看了眼,那一眼极为漫长,仿佛长过了这一生。
要他拿所有的东西去交换,也愿意换那一刻。
孟长青睁开眼醒了过来。李道玄坐在床边,握着他的手抬头看去,看上去是守了很久了。
孟长青的记忆还没完全回来,看清李道玄的一瞬间只觉得恍惚。
李道玄看着他,道:“我刚刚在想,雨停了,今春的景色与往年不一样,我前两年在后殿院子里种了梨树,昨晚路过的时候,看见开了一树。”
记忆回到了脑海,孟长青不可置信地望着他,以为是梦,说不出一句话来,他伸出手很轻地摸李道玄的胳膊,样子特别小心翼翼,似乎在确定这是不是真的。他已经不相信了,甚至觉得是他死了所以魂魄才能见到李道玄。
李道玄道:“我没有死,我一直在北地的封印中,你做的我都看见了。”
孟长青听见这句话时抬头看他,忽然他扑过去一把用力地抱住了李道玄,死死地抱紧了,眼泪不知道为什么就下来了,止也止不住。“师父……”他浑身都在剧烈地颤抖,这辈子都没有这么失控过,心疼得在抽搐,手里紧紧地抓着李道玄,却不能平复万分之一,生死关头都没变过脸色的人,因为李道玄一句“没事了”,忽然就彻底地崩溃了。
“师父,对不起。”他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眼泪全然止不住,如果这是梦,那就不要醒,一辈子也不要醒。
李道玄安抚着他,心底一阵突然而来的心酸,他知道孟长青经历了多少,也知道他把这些痛苦放在心里压抑了多久,他任由孟长青抱着他痛哭,把一切情绪都发泄了出来,这里没有其他人,好像又回到了许多年前,他安慰着那个弄丢了玉佩不敢回来的孩子,多少往事随风飘散,他眼前也有些模糊。
紫来山上,吕仙朝高高地躺卧在松云间,闭着眼似乎是在睡觉,树叶缝隙里漏下来的雨后阳光落在了他的眼睑上。他也做了一个梦,梦见了那条窄窄的巷子,那个小小的院子,还有那个等着他回去的人,醒来的时候,他看着那阳光许久,然后他转身翻下了树。
这世上有的人之间有缘分,有的人没有,有的人曾经拥有后来又失去,有的人曾经失去后来又复得,这山中有花开花落,这世上有缘起缘灭,所以才说,人生无常。
魔物虽然已死,魔气也消失,但给人间留下的一大堆混乱却远远没有解决,道门为数不多的弟子们都派出去处理伺机出动的妖魔,余下的几个道门掌事的人则是留在玄武商议如何解决后续之事。此次魔物之患,道门招收前所未有的重创,也不知道要多久才能恢复元气。在所有门派中,长白宗是损伤最惨重的,两位真人惨死北地,门中弟子秉承遗志始终站在道门最前面,到如今,长白宗门中修士仅剩下十之一二,修为较高的稍微有点名气的全部死尽。
南乡子想要帮长白,私下和几个长白修士谈过,得到回复是:“我派门中之事,我们自会处理。此次灾祸道门宗派全都遭逢重创自顾不暇,玄武弟子也多有伤亡,我们不便打扰玄武。”
说这话的长白宗弟子年纪很轻,但是对着玄武掌门一字一句不卑不亢,即便是零落,长白宗也自有道骨与骄傲。
南乡子看着他,心里觉得若是有这样的弟子,长白宗不会真的衰败。他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谢若虚。”年轻的长白弟子三个字掷地有声。
几日后,道门所有人聚在紫来大殿,一起商议如何尽快恢复人间的秩序。人间这场大灾死了太多人,怨气不散,强行镇压一来是人手不够,而来又怕再出一回魔物的事情,太白鬼城的存在就这样在众人默契地谁也没有提起的情况下被默许了。当没有更好的办法时,道门只能临时挑选一种最简单易行的处理方式,不满与不赞同绝对是有的,只是当下不是讨论这些事情的时候。
这是道门的一次妥协。
众人商议之前,南乡子派人去请李道玄。李道玄到了紫来大殿,他带上了孟长青。谢仲春伤势还没好全,看见孟长青出现的时候他的眼神明显有些异样。在座的道门中人看见孟长青的瞬间,一下子全都没了声音,众人起身对着李道玄行礼。孟长青站在一旁有些尴尬,他不知道为何李道玄一定让他过来,他不太适应过这种场合。
还是南乡子开口打破了沉默,道:“刚刚说到哪里了?”
谢仲春道:“说到蜀地山间的妖魔或许会出来,要派些人过去。”然后他扭过头朝着干站着不知道在干什么的孟长青道,“大家都坐着,你一个人跟个木头似的站着干什么?你伤好全了?”
孟长青一下子反应过来,说实话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