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他去了,他就不会浪费时间地发呆,一定会认真观看。当然也可能他就是没看到呢,有可能是别的高层呢,年会的时候天盛所有的高层都会去,不一定就是他……但如果不是他,为什么他要把杂志藏起来,为什么安怡小姐翻到照片时他反应那么大,为什么小蒋先生总说些令人费解的话,为什么自己问他是不是一直想念自己爱着自己的时候,他的眼底总是闪动着迟疑与愧疚?
是他自己露馅的。陈星脑子里突然冒出这句话。前不久蒋弼之对他说的那句话,被他原封不动地还回去:“如果不是你自己露馅,我还反应不过来呢。”
蒋弼之曾夸赞他观察入微、第六感强。但他对蒋弼之曾经深信不疑,对他表达出的爱意深信不疑,种种细节都摆到他眼前了他都视而不见,仿佛被包裹进一个折射着五彩斑斓的肥皂泡泡里,将他与真实的世界微妙地隔离开。
如今那个泡泡被一本杂志戳破了,陈星赫然醒悟,原来蒋弼之也可能会骗他。原来他那些快乐、幸福和爱,也可能是假的。
当他心生怀疑的时候,无比希望是自己犯傻,他如此急切地翻找证据,无非是希望能发现什么东西来印证自己的愚蠢,这样就可以证明蒋弼之没有过自己,一切就还和以前一样。
可他一边期盼着蒋弼之无辜,一边又有条不紊地查找罪证。书架上找不到杂志,他便打开电脑——连这个电脑都是蒋弼之“借”给自己的——他冷静地登上天盛的内网,按照索引找到有关年会的那一期内刊,找到相关文章,却在看到那张照片的瞬间猛地合上电脑,冷静了一瞬才又重新打开,心中疑惑不解,明明有所隐瞒的人是蒋弼之,为什么自己却感到深深的羞愧,以至于有种无地自容的感觉呢?
他重新找回那个页面,盯着看了很久,一遍一遍地设想蒋弼之看到这些时的心情。
他应该是第一次知道自己的家事吧?他会怎么想?
同情是肯定的,他一向好心而慷慨,天盛每年做慈善洒出去的钱如秋天的落叶一般多。
他是不是也有一点觉得自己很能干?小月信里说了,“从患病的那一刻起就靠哥哥一人用稚嫩的肩膀挑起沉重的负担”。他有没有看到这句话?有没有觉得自己能干很厉害,就像他平时常夸赞的那样,“星星真棒!”
会不会也有……一点心疼?他平时老是抚摸自己的后背和脚腕,露出那种心痛的表情,好像不忍看自己受一点苦,那他看到自己小时候瘦瘦小小的模样,看到小月写他们兄妹俩从小相依为命,与病魔和贫困搏斗,他有没有……一点点的不忍心和……后悔?
他有没有后悔把自己抛下不管?有没有后悔换了电话号码?有没有后悔……一直没有去找自己?他不是说一直想着自己吗?自己想他,就四处找他,跑去他公司外面傻乎乎地等。他要是也想着自己……薛先生不是说他因为自己才拒绝别人给他介绍男朋友吗?算算时间前后还不到一个月,才一个月他就把自己忘了?还是说因为自己而拒绝别人介绍这事也是假的?其实他自打分手就从没想过自己?那为什么后来一碰面他又对自己那么好,愿意把自己带进家里来?是不是照片里的自己年龄太小无法激起他的爱欲,而重逢的时候,自己赤身裸/体、yIn/荡至极,而他恰好……恰好旺季刚过,他没那么忙了,他需要一个人陪着、陪着……上床?
陈星被自己的想法惊得打了个哆嗦,立刻意识到自己又钻牛角尖了。他手指痉挛着将网页关掉,又哆哆嗦嗦地将相关的几个页面都关上,再跑到书架前把梯子拉回原处。
其实没什么大不了的,这都是小事。蒋弼之前阵子还说呢,让他不要因为这些小事再给他定罪,他不能刚被说完就又犯。
不过是一个小谎言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谁不撒谎呢?自己不就是个谎话大王嘛,蒋弼之也没有因此就嫌弃自己呀。
其实都是小事……甚至还是好事,蒋弼之是帮了他呀,原来他从小到大最感激的怡安保险也是蒋弼之的产业,原来蒋弼之早早就帮过他了,他该感谢他才对,怎么能反过来怨他呢?
陈星知道自己的毛病,爱钻牛角尖,为一点小事生气着急,害人害己。不能再跟他闹了,平白遭人厌烦。
他感到十分羞愧,为自己的疑神疑鬼、小肚鸡肠,还有忘恩负义……他要是敢怨恨蒋弼之那才是真正的白眼狼。他甚至觉得自己不该这么敏锐,秦叔叔那些话听完就罢,他就不该想到这么多,更不该急急地找证据,这简直是把蒋弼之当贼看,不是,自己才像个贼,不经人允许就擅自跑进别人的书房,既不像个讨人喜欢的恋人,更不像个称职的管家。
他趴到地毯上,把拉动梯子留下的淡淡痕迹用手细细抹平,再站起身环视一圈,确认没再留下什么痕迹,才轻手轻脚地掩上门离开了。
晚上蒋弼之有应酬,预计会回来很晚,特地说好不用陈星去接,让他自己先睡。
可陈星哪里睡得着。
小区门口的保安打来电话,陈星在电话里听到刘谨之的声音后一下子就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