们中的任何一个长久……因为我要的根本不是爱情,而是那些在我支离破碎的生活里的短暂的快乐,让我逃避现实的快乐。
记忆里那些不愿意触碰的往事涌现出来,那些和弗洛雷、理夏和其他人的冲突,对家人的深深眷恋和排斥,他竭力抗拒而无法挣脱的困扰,失望和自我厌弃……一个传统施瓦本家族企业里的人是不需要也不应该有什么自我的。家族即事业,反之亦同,他们如此教导他。那是我们得以在这个动荡世界上稳固下来、成为隐藏冠军的关键:家族企业的传承和个人价值的实现是一体的。对企业和家族的忠诚在生命最早的时候就侵入了个人生活里,构成了每一个家庭成员共有的本质。
……但那种本质并不属于他。小时候他无法理解为什么他感兴趣的事情永远是那些大家觉得没用的东西(“莱昂,会分辨各种鸟的叫声固然有趣,但这对你的成绩没有任何作用”),随着年龄的增长,他越来越以一种消极的、自我放逐的态度来拒绝他们对他的塑造。在漫长的对抗中,双方都伤痕累累。
他身上流着格林纳瓦和若谢罗的血ye,生来就应该成为两个家族共同事业的一部分。然而他无可救药地成为了一个堕落放/荡的败家子,一个失败者。他继承来了父母家族各自的一部分特质:施瓦本人对自然纯朴的挚爱,和lun巴第人奔放不羁的热血;但他的天性和家族观念没有丝毫的兼容之处。他没有格林纳瓦家的务实和勤勉,也没有若谢罗家族在生意上的Jing明干练;他不够聪明,缺乏做一番事业所需要的那种才干和雄心,也毫无忍耐妥协的Jing神。所有放置在他身上的那些期待——更确切来说,是理所当然的要求——于他是无法抵达的天堑的另一端。
我是一个生错了地方的人。他想,把头更深地埋到臂弯里去。
——所以像那些住户一样,我把一切都搞砸了。
他现在是完全懂得了何以他自己在选择追求的时候总会偏爱那些美丽、轻率和肤浅的对象,而一旦对方流露出有所认真的意向时,则忙不迭地抽身逃离。——因为于他而言,性和大^麻一样,是只带给人愉快的东西:荷尔蒙、费洛蒙和多巴胺,是自然给予人的迷幻剂。
为它们能使人一时忘记自己的软弱,可笑和愚蠢。忘记生活里真实的困境和那些无法解决的难题。
为了不让那些蛇追上了自己……
那些是不可遏制而又无法满足的情/欲,是怯于承担以至于无法去正视的深情,始终在逃避着的责任和期待,生命中一切沉重的真相。
“……但你逃避的东西总会追上你。”
那些蛇在嘲笑他。倘若他能去想一想……他就能知道……
——我真的不知道么?
莱昂骤然抓住了自己的头发,使尽了全身力量地抓紧,仿佛要依靠那阵剧痛来抵挡心中突如其来的痛楚。
柯特从来没有拒绝过他要求的帮助。从来没有指责过他或者向他说教。他以他唯一可以接受的方式留在了他身边。永远是事务性的淡然置之的口吻,在他需要的时候出现,为他解决困境,试图阻止最坏的结果。
柯特,以他那种冷静从容的、几乎是超然的态度忍受着他制造的一切麻烦,那些不假思索、轻浮鲁莽的举动,脱口而出的讥刺和侮辱……因为对他来说,那根本算不了什么:和那件在他内心深处不间断地刺痛和折磨他许多年的事相比。
莱昂的手指深深陷入了发丛。他整个人都在发抖。
决不能去招惹柯特。这并不是弗洛雷的禁令发生的效力,而是他自己那点为数不多的良心里,剩下的最后一丝善意……即使迟钝如他也会凭直觉地知道,他的游戏于他是致命的。
“……但当真正的爱情在你面前的时候,你是认不出来的。”
那个时候,柯特在医院的走廊上向他说出的那句话。是他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向他说出了爱情。但那并不是一个告白,只是纯然事实性的陈述——对过往多年里发生过的一切的总结,没有丝毫热情的温度。
他的眼睛里带着淡漠而疲惫的表情。他的眼睛在对他说:够了,我实在太累了……
因为在那个时候,或早在那之前,爱情就已经被磨灭了。那个热情迷乱得有如梦境的夜晚改变了一切,打破了那份多年来小心翼翼维持着的距离,在刻意和无意识之间保持的平衡……在两个人骤然接近的关系后,所有的举动,言辞,和一如既往的毫无知觉,都变得令人无法再忍受:它们像玻璃尖锐的碎片一样刺破了一个爱恋的人所坚持的幻觉,将每一分爱意都变为深入血rou的痛楚。没有一颗心——一颗并非石头做的心——可以经受住这一切。
“莱昂,我看你是什么都不明白的。”
他的确是不明白。他固执地选择了不去明白,因为在潜意识里他一直知道它就在那里……是他自己无法承受的东西。那是一种以他的为人根本无法想象的爱情,与他自己的那些令人愉快、兴致勃勃的情事没有一丝的共同之处:充满了沉默的隐忍,自我克制和不计回报的付出……以及在那些冷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