戏迷们唯恐天下不乱呢。
巳时到,众家期待的评点会正式开始,这头一件紧要的便是两位大青衣的戏本之争。会长还说了没几句,底下便又吵了起来。
“你们洛月容之前就被禁演,这次是怕不红,才拿了别人的戏本子来演!”
“你胡说,你们家尹飞卿能好到哪里去,那么多年都不红,傍着我们家月容想成名想疯了吧?”
女人们吵起架来,并不输男人。洛月容在台上轻声制止了几下,见没作用,干脆就没再说话。
尹飞卿头一次见到这种场面,虽说卫黎之前提醒过他,他还是有些慌乱。
卫黎见他一直也不说话,只道他是紧张之故。其实尹飞卿私心还是挺想听他的戏迷再多说几句的。他与她们未曾相识,然而她们却一味地维护他,让那些恶言恶语不至于像脏水般直接泼到他身上。
从小到大,在戏班子里,除了师父,从来也没有人替他说过一句话。而此时,萍水相逢的几人这般为他说话,他内心不震颤是不可能的。
他极为仔细地看着她们,想要把她们的面容认真记住。
最终,在会长的三声锣下,碧水阁内才总算安静下来。
卫黎起身致谢,直对洛月容戏本的作者,问道:“敢问您这出戏中,王小姐见到钱公子并爱上他的逻辑是什么?”
那人眼神闪烁,解释了几句,卫黎轻笑一声,逼近他继续道:“那么这四句唱词又是什么意思呢?”
阁中忽然安静下来,连门外挤不进来的戏迷的清咳声都听得一清二楚。
那人有些恼火,烦躁地解释一通,却把其中两个字念错了。
夫子们一听,心中有数,有两个没忍住,笑了出来。
卫黎又道:“那么洛姑娘,你知道这四句作何解,又为什么要放在这里吗?”
洛月容是个聪明的,知道是在给她下套,敷衍几句便过去了。
卫黎转头对着下面众双好奇的眼睛,道:“方才这位作者解释的逻辑根本就不通,甚至连自己写的四句诗,字都认不全。我们不妨做一个大胆的假设,作者是拿到别人戏本的一部分残余,自己胡编乱造了剩下的故事。不然,为何只有其中一段文字考究,而剩余的,就像是大白话一般?”
此话一出,众人倒吸一口凉气,神色复杂地看着洛月容。
洛月容和戏本作者如同大庭广众被架在火上烤,同时不自在地换了个姿势,强作镇定。
台下有洛月容的戏迷不服,道:“戏是唱给老百姓听的,都那么文绉绉的,谁听得懂啊?何况人家作者灵感一现,突然其中出了几个金句那怎么了?有的人就是眼红吧。”
卫黎趁机看了一眼躲在后面的一个肥硕的身影——金老板也来了。好啊,她还就怕他不来!尚不等反驳,便又有尹飞卿的戏迷抢道:“你这是强词夺理!那你倒是说说逻辑怎么也不通啊?”
“戏嘛,本就是娱乐消遣的,好看就行了,管那么多……”
眼看着台下又要吵起来,会长扬手露出了几页书稿。卫黎更加用力地盯着金老板,直盯得他不敢与她对视,低下头去。
会长开口道:“这是前日从五福园后台搜出的几页书稿。”他另一手又拿出几页稿子,“这是京城颦颦女的书稿,两份的字迹、逻辑都极为合拍。然而,却与洛月容自己的戏本相差甚远。”
台下一名方脸男子突然大声道:“洛月容道歉!枉我那么捧你,你却做出这种事情来,艺德有损,赶快道歉!”
另一名年轻人也领着大家喊起来,“道歉!道歉!道歉!”
金老板的神色一阵红一阵白,甚是Jing彩。卫黎眯眼瞧了瞧他,装作不在意,挪开了视线。
就算洛月容的戏迷依旧不依不饶,众人心中都了然,将他们的气焰压制了下去。
洛月容刚刚东山再起,又遭此风波,在台上便乱了阵脚,眼神慌忙去寻台下的金老板,金老板却一直不看她。宋渊也不在,她就差揪着作者的领子道:你不是说不会出问题的吗!
洛月容当然不可能道歉,否则不就坐实了她抄袭别家的戏本。评点会乃民间自发组织,非是官府,没有捉拿人的权力。
洛月容脚腕一扭,右手轻扶了额头,腰肢轻拧,如飘落的柳叶儿般晕倒在台上。
卫黎和尹飞卿都未料及此变故,下意识道:“怎么了?”
洛月容的戏迷在台下心疼起来,焦急道:“你看你们都把人逼成什么样了,做人要有底线!”
说罢,不顾在场人员的阻拦,冲上去护着她们的角儿退了出去。
剩下的百姓目瞪口呆,仿佛完全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卫黎眼珠一转,趁机又将尹飞卿往前推了一把,道:“多谢各位戏迷支持我和飞卿。作为回报,后日便是七夕了。值此佳节,我会在对面的白云书坊签名售书,到时请飞卿也给大家唱上一段,还会抽取一位幸运儿可以七夕密会呦。”
众戏迷听见还可以近距离接触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