榻米是新换的,光滑细腻。晴明注意到家中很多东西都是新的,便疑惑,“野口先生成婚几年?”
“约莫是三年多。”
“整四年了。”端来吃食的百合子纠正他,说话时面色不愉。百合子是野口母亲的名字,她穿着深紫色和服,把发髻盘的高,看起来有六十岁上下,是个很有Jing神的女人。
“这样么。”
晴明一副了然模样,野口欲问,但被母亲抢先一步,“大人是京都的Yin阳师吧,可不要弄巧成拙。上一个小子,叫三岛的那家伙的下场您恐怕还不知道。”
“晴明大人可是京都最厉害的Yin阳师!”白藏主跳出神乐的怀中,竖起了尾巴,但还没威风起来就给神乐拖回去搂着了。
“小狗不要说话。”神乐捏住了它的嘴,白藏主呜呜几声,挣扎了起来,但又不敢使力,怕伤到这柔弱的小姑娘,便郁闷的软了身子乖乖躺在她怀里。神乐摸摸它的小脑袋,给他顺毛,“乖乖哦。”
“知道了知道了。”
晴明没有管他们,他再次打量百合子,问,“三岛怎么了?”
“死了。”百合子露出怪异的笑,“都传是自杀,那晚我也去看了,和大家说的都不是,三岛表情扭曲,那七窍流血的模样,死的凄惨可怖。死去的男人们都回来了,怕是恶鬼缠身,被折磨自死。”
“母亲!”
野口打断了她,百合子脸上闪过受伤的神色,但又很快的恢复平常。她端着碗筷离开,雨停了。
“野口先生知道这事?”
“知道。”
“您应该提前告诉我。”
“非常抱歉,请您谅解,我……我也是迫不得已,他们都……”野口的话没有说完,晴明神色虽然和平时一样温和有礼,但野口明显感觉到了他的不快。
“既然我愿意帮助你,就请不要再隐瞒了。”
“我明白了。”野口恭敬的回答。
“有春子的遗物吗?”
“有。”野口从怀中拿出用布包好的木簪,递给晴明,“这是我当初送给她的,原想等攒够钱后为她打一副银簪,却到她死去也没能够实现。春子被河水冲上岸时手中还紧紧的握住这发簪,都快嵌入rou中去了,明明是平时那般怕疼的一个人,恐怕死时异常痛苦。若让我找出那罪人,定当让他后悔莫及!”
野口shi了眼角,他与春子相爱这些年,平日里也不曾有什么仇人。虽然她无所出,但却勤劳善良,让所有人都挑不出错来。到底是何人如此歹毒,把春子凌.辱至死后还故意摆出她落水而死的样子。
那样好的一个姑娘,才二十岁啊,这般年华,本应该在好好的活在这世上,享受最美好舒适的生活,可偏偏她痛苦的离去,孤独躺在了冰冷的坟墓中。
“怨气极重,”晴明将木簪还给了野口,“这就足够了,带好它我们出发去宇治川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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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夜。月亮出来了,是满月。划过枝头的鸟雀安静的等待,今日是妖怪们的狂欢。人们大多都早早回家,繁华的宇治街上的店铺也全部关门了。牛车缓缓走过空无一人的街道,安静得让野口有些紧张。
“静心。”
晴明温柔的声音从他身后传来,像有魔力似的,倒真是让他平静下来了,甚至连偶尔有小妖怪从他面前飞过他也不觉得恐慌和害怕,胆量似乎就这样增长了。
“晴明大人到了。”
晴明撩起帘子下牛车,野口递给他一盏灯笼,他非常自然的牵起了大天狗的手前行。大天狗挣扎了下,晴明回头看他一眼,他就不动了。这乖巧模样想起了他们第一次遇见的情景。带着酒气的漂亮妖怪,明明有着稚嫩的脸,衣裳也破烂不堪却给人一种稳重的样子,还不觉得突兀。
虽有黑晴明的影响,但从第一眼见他就心下欢喜,这该是让人所说的……一见钟情?晴明有些不确定,但他要将大天狗留在自己身边的欲望却很强烈。
“就是这里了。”
野口停住了步伐,他们站在宇治桥的正中间,晴明观察了四周,妖气越来越重了。迷雾突来,野口打了个颤,他已经完全看不清楚周围的景象了,全是白雾,寒气逼人。
“言灵守!”
透明的结界把他们保护在里面,与白雾断绝,晴明面色沉重,与大天狗对视一眼,两人都相约而同道,“宇治桥姬。”
“宇治桥姬?”神乐疑惑。
“是的。”白藏主在她怀中闷闷的说,“就是西边神社里供奉着的女神。她和离宫八幡神是恋人关系,八幡神每夜顺著淀川、濑田川、宇治川前来见桥姬,翌朝黎明时离去,然而,八幡神也并非夜夜都来,而桥姬却只能坐镇桥畔,夜夜翘首盼望八幡神前来。但八幡神再也没有来过,苦等恋人的到来始终没有结果的女神从期望变成了绝望,最后幽怨的化作的妖怪,试图将过路的男人都杀死掉。”
“这十几年倒是没有再出来过,似乎是陷入了沉睡之中,但现在又被召唤出来了,想必很气恼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