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白眼一翻,昏倒在榻上。
“姐姐!姐姐!”顾慈忙去扶她,转头对云锦道,“快去叫太医。”
云锦“嗳嗳”点头照办,云绣开门唤人进来帮忙,不多时屋内便涌进来许多宫人内侍,脚步声杂沓聒耳,灯火幢幢映得人影缭乱,显出一种山雨欲来的飘摇之感。
太医提着药箱匆匆过来给顾蘅搭脉,顾慈捏着帕子,在旁焦急等待,“太医,如何了?”
太医朝她见礼,“太子妃放心,奚夫人只是急火攻心,昏过去了,身体并无大碍,腹中孩儿亦无甚损伤。待微臣开两副凝神静气的汤药送服下,夫人便可醒来。”
顾慈松口气,让他下去开方子煎药,命云锦和云绣好生在旁伺候,自己则拉了王德善去屏风后头问话。
“你方才说殿下中了埋伏,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王德善捏了把额汗,哈腰如是回话:“回太子妃的话,奴才也只知道个大概。听说是咱们大邺军被那赫连铮引入泷江边上的铁槛沟,里头全是伏兵,从外头根本看不出来,这才着了他们的道。”
顾慈扶着屏风,呼吸急促,无法接受这事。
她曾在书籍上读到过铁槛沟,那里与泷江连成一线,是大邺和北戎的天然边界。山势奇突、岩壁层层,绕过一道还有一道,易守难攻,若是提前埋伏兵力,很难被人发现。
况且穷寇莫追,连她这样久居深宅大院的女眷都懂的道理,戚北落这个久经沙场的老麻雀会不知?
思绪混乱做一团麻绳,正确的线头就藏在里头,可顾慈心怎么也摸索不到。
王德善亦在担心戚北落的安危,见顾慈面如菜色,勉强挤了个笑,“太子妃切莫太悲观,眼下局势还未确定,陛下那头也没发话,太子殿下福大命大,定会逢凶化吉。您肚里还怀着小殿下,多思无益,天色不早,还是早些回去歇息吧。”
顾慈回眸望一眼软榻,右手捧紧肚皮,长叹口气,点头应允,絮絮嘱咐了遍姐姐的事,便推门出去,却不想才一脚才抬起,就被门槛绊了下。
旁边伸来一只手,稳稳托住她小臂。顾慈仰面,便对上裴行知的眼。许是廊下烛火照映的缘故,原本乌沉的狐狸眼带起些许透明的釉质赤褐色,宛如岁月沉淀千年的琥珀。
见顾慈已然站稳,不等她挣开,他就先收回手,笼进宽袖中,“为了小殿下,当心些。”
语气平平,一如在姑苏时那样,当她有难处时,他便出现;在她平安后,又悄然退场,未曾真正僭越一步。
顾慈颔首道:“多谢。”
“我送你。”
顾慈刚要婉拒,他先抢白,“眼下帝京不及从前,盗贼滋生,就算在皇城内,也该时刻小心。我送你到门口便回,莫要多想。”
说完,也不等顾慈点头,便拂袖先行。顾慈犹豫片刻跟上,同他稍稍拉开些距离。一路上彼此俱都无话。宽阔的回廊,只窸窣阵阵虫鸣,足音格外深远,仿佛踩在心尖上。
顾慈心里揣着事,一直低着头,垂视自己脚前窄窄一片地,到了自己屋子都不知,还得裴行知出声提醒。
顾慈颔首再次道谢,正准备推门进去,他忽然道:“你姐姐她没事,放心吧。”
顾慈一愣,抬眸对上他直视而来的目光,眼睫微微颤了下,鬼使神差地抓住他衣袖,目光灼然,“那他呢?”
夜风袭来,檐下绢灯斜飞旋转,她投在墙上的侧颜烛影随之猛烈晃动。
裴行知当然知道她问的是谁,唇瓣微动,默了半晌,还是垂了眼睛。
顾慈胸膛像是被巨石碾过般,迟缓而沉闷地发着疼,“连你也不知道,连你都不知道......”
揪在他袖间的手因用力而不自觉发抖,渐渐,松落下来。
夜色深沉,清晰地勾勒出这座桂殿兰宫的轮廓,风中带着几分透骨飒寒,看似万籁俱寂,实则暗藏杀机。
顾慈后背渗出大片冷汗,中衣紧紧贴上肌肤,冷飕飕的不是滋味。
身子倦怠得厉害,她匆匆道了声“晚安”,便进屋合上大门胡乱洗漱罢,仰面倒在床上,强迫自己不去多想,快点入睡。
可一闭上眼,戚北落战死沙场的画面就不由自己地充盈脑海,甚至还有浓烈的血腥味盘旋鼻尖,弥久不散。
快到子时,外间淅淅沥沥飘起雨丝,吹拂过窗纱,发出细微声响,像孩子在扬沙。
顾慈撑着床沿起身,披衣缓缓走到南窗前,推窗微开一缝,探手出去。雨丝携秋意落入掌心,钻筋斗骨之寒。可她仍旧不愿关窗,只想一直站在这,等他回来。
乌云笼罩天幕,星辰皓月皆不知去向,就连秋日南天最明亮的北落师门也不见踪影。
北落师门星掌一国战事兴废,本该明亮的时候却暗淡无光,真是处处透着不祥。
顾慈收紧指根,只恨自己当初为何没向白衣山人多讨教一点占星卜卦之事。她原是不信这个的,眼下病急乱投医,只要谁能给她带来一点好消息,哪怕是假的,她也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