熙容被吓得差点就要跳起来,她强自镇定,衣袖下五指紧抓床单:“嬷嬷,您究竟是何意?还请直说。”
穆嬷嬷一副笃定的口吻道:“其实熙容姑娘才是真正的天运福女对不对?当初一定是你姐姐为了名利,就顶替了你的位子,到外头四处出风头,对不对?老奴就说嘛,沈连云那副趾高气昂的样子,哪能堪当天运福女。”
熙容无言以对:“……”
就在此时,外头传来一声通传:“皇上驾到!”
江煦帝命人拟完选秀名单,便往养心殿赶来,方才穆嬷嬷扯高了嗓门,他自然都听见了,包括熙容之前是如何露出马脚的。
这下江煦帝愈发笃定,这傻姑娘与他一样,都是上辈子重生的人。
“都退下,天运福女之事休要妄议。”江煦帝语音泛冷,听上去不喜欢旁人讨论此事。
穆嬷嬷十分有眼力见,她带着艾香白桃和其他宫女鱼贯而出,再关上殿门。
江煦帝径自走到熙容身旁的椅前,一撩衣袍坐下,凤眸瞥过盘中的不少葡萄皮儿,他唇边勾起一抹若有似无的笑意。
二人独处,熙容暗自紧张,却听江煦帝此时开口道:“这偏殿可还过得去?”
熙容眉梢一动,视线落在江煦帝俊美的面上,她觉得他今日似乎心情不错,便壮着胆子点头道:“甚好,比储秀宫的屋子大多了,只是……”
江煦帝看向她:“只是什么?”
熙容抿了抿菱唇,手指无意识地抠弄着下裙的褶皱:“我觉得屋子虽大,可住着总不踏实。”
这么说,他应当能明白自己的意思吧?
熙容知晓江煦帝是宫里最大的主子,所以她把话说得委婉一点,才不会触怒他。
岂料江煦帝闭上凤眸,绕开了熙容的话茬,淡道:“过来给朕揉揉头xue。”
熙容迟疑了一下:“是。”
她缓缓起身,小心翼翼地挪动步子,最终挪到江煦帝身后,却又是一阵犯愁发愣。
江煦帝冷沉的声音自身前传来:“怎么,不会?”
熙容咬了咬唇,在江煦帝看不到的地方拼命点头,发间珠钗清脆作响:“嗯。”
而后,她突然听见一记男子的轻笑声,在寂静的殿内,如同羽毛拂过心头。
熙容眉梢微扬,小心翼翼地问道:“皇上……您笑什么?”
江煦帝睁开凤眸,眼底似有璀璨星光一闪而过,他又勾了勾唇,在与熙容独处之际全然舒缓心神,记忆里似乎已许久未这般。
“容嫔,不必紧张。”江煦帝眼底沉了沉,终于打算坦白,一时千头万绪席卷而上。
岂料熙容没听懂他言下之意,她这辈子过得顺遂许多,听见容嫔两个字还没反应过来:“皇上,您在说什么?我还没通过复选呢,怎能一跃成为容嫔,且我住这偏殿也不合规矩,您说这是吧?”
“……”江煦帝顿时无言,见熙容一时间想不起来上辈子的事儿,他便换了个说法,淡道,“你方才说,苏芸本该进宫,这话朕都听见了。”
熙容吓得浑身一僵,她左思右想也不明白江煦帝这是何意,索性任由双腿一软,“扑通”一声跪在江煦帝身后:“这、这是我胡乱说的,皇上切莫当真!”
江煦帝瞳孔微缩,他转过头看着地上的熙容,沉声问:“你这是作何?朕让你跪了么?”
熙容埋头耸肩,巴掌大的小脸隐没于乌发之下,就像一只受了惊的鹌鹑。她一想到以江煦帝的Jing明,必定是察觉到了什么,便菱唇发颤,面色已然惨白。
这下完了,江煦帝若知道她是重活过一辈子的人,必定会把她处死的!
江煦帝从未料到,熙容竟会如此害怕自己,他身子离开椅前,双手扶起地上瑟瑟发抖的熙容。
“别杀我,皇上,别……”熙容想起上辈子被江煦帝处死的惨状,痛苦不堪的记忆席卷而来,震得她全身一阵一阵的抽痛。
九转丹青毒……失去的腹中骨rou……
熙容思及此,面上禁不住落泪,她在江煦帝怀中小声抽泣着。男子抱着自己,胸膛温热,心跳有力,可里头的心却是冰冷无情。
“容嫔……”江煦帝闭上眼,心里同样撕裂般的疼痛,他喃喃道了句,“对不起。”
话落,怀中的人儿却是良久未有回应。
江煦帝低头看去,发现熙容已然昏厥过去,娇美的小脸无比苍白,在他怀中脆弱得令人心碎。
他用指腹轻轻摩挲熙容柔嫩光滑的脸颊,这一刻,江煦帝心如刀绞,从未想过,上辈子的经历之于熙容,竟会如此痛苦。
夜风自窗棂间隙袭来,吹灭殿内的蜡烛。
江煦帝在一片黑暗中,静静瞧着熙容脸庞的轮廓,那般柔美皎洁,上辈子的他却偏偏不懂得珍惜。
良久后,一记巨大的撞击声在院内响起,惊醒了耳房内原本歇下的穆嬷嬷。她披衣走出屋子,发现江煦帝孑然一身立在院中,修长的右臂举在半空,对面一棵香樟树应声而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