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哑仆如无声蛰伏的鼠,实在没有和她说话的人,她就同还不满半岁的双生子说话。她实在佩服司二少爷,在外做生意时还好,一回来整个宅子都哑着,他能和谁说话?
不知道是不是这宅子实在寂怪,近来她见着一桩怪事。她还记得那日是端午,正是司大少爷回城的那日,主人院子里新移植了一颗桔子树,靠在秋千旁,无花无果,风一吹枝丫作响。她照例推着双生子的木轮车出来透透气,路过时听那园子里有人说话。
有一位她认得,是司家老宅常来替老夫人送东西的丫鬟穗芙,还有一位,从nai妈这里看不着正脸,只看腰身不像男子,头发却挺短,像画册上东洋女学生的头发,还要再短些。那人捏着桔子树的枝叶:“要结了橙红的桔子,看着才更好看,现在我从窗户里看外边仍旧全是叶子。”
那只手被片片绿叶衬得雪白,手腕和耳朵上一点女儿家的首饰也没有,nai妈疑心着是不是司家其他门户的哪位小少爷来玩,再看一眼侧脸,又实在难辨雌雄。远远望了,除了璞玉般的亮眼,再挑不出什么不好来,颜色浓,气质纯。
“挑些这个时节开花结果的来种好了,先过去罢,那里要等急了。”
他们走的侧门,这宅子里虽无声息,人人都是有点风吹草动就机敏的,这两人进出竟没遭近卫军盘问阻拦。nai妈想来觉得不对劲,午后司浣山回来,她去回两个双生子吃nai等等的话,顺带着将这事也回了,主人家却并没说什么。
司浣山料准了桥桥必要去老宅看看他那九死一生的大哥。拦着不准去,将人强带回来,都不是他的做派,自有了这对双生子,他很有些气定神闲的正妻气度。去看看就看看罢,他还差人去带话,恰巧最近他生意忙,让桥桥安心在老宅住住玩玩也好。
话是这么说,背后却让眼线盯紧了,该回报的要回报,该吹耳旁风的要去吹耳旁风。虽然他瞧不上他大哥总使些一哭二闹三离家出走的女人般手段,但人家那真奏效。他的眼线将大少爷原话学给他听——“终究还是得走,去哪里不知道,这里也没个家,待着见了有些人要伤心”,等置办完宅子,又有另一套说法——“屋子算得什么家,里头也没个主人,也不像旁人有孩子,一个人吃再热的饭,心也冷冰冰的,被窝都焐不暖”。
司浣山听出来他大哥学聪明了些,这些话一说,再配合他那几滴猫尿,桥桥这个心软的傻东西就得被赶鸭子上架。从端午那日算到至今,也已六七天,前两日眼线那边给他带话说大少爷以死相逼,要将桥桥明媒正娶了,司浣山面上淡淡的,心里跟他大哥的梁子又结下一桩。不过你有张良计,我有过墙梯,双生子不是白生了玩的。自得了消息那日,这里便不断差人去报给桥桥,说不知是暑热还是如何,双生子喂不下东西,小脸蜡黄,整日啼哭,夜不能寐。
暑热其实是有些,不过这两个婴儿倒比同龄孩子强健,吃了两顿nai全没什么事了。
原本娶亲的事还在筹备,桥桥听了这里的消息一发急一要回来,司大少爷那边便胡搅蛮缠起来。反正大大的喜轿早就订好了,你回去跟我娶亲是一路下,两桩急事干脆并一桩,礼节从简。其他的便全由不得桥桥,丫鬟们围着他换喜服,又背着他上了轿。司老夫人一心向着长孙,既已荒唐到这个份上了,总不能叫她的大孙子什么都占不着先,司军长又不在家,她干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外面敲敲打打起来,就这么便算嫁了!
司浣山本是胸有成竹地等着桥桥回来看双生子,连生意上的事都推至其他时日,奈何司大少爷在部队待久了,做事全然是其疾如风,侵略如火,人可以回来,坐他的喜轿回罢了。司浣山在院子里站了会儿,听隔壁宅子渐渐热闹起来,拿手杖推了推空荡的秋千。
端午过完那艾草的味道还没散去,以往他是常年在外的,对年节无甚感受,原为了胜仗还时有庆贺,后来胜多败少,天天便都一个样了,仗打到哪就在哪歇下。他这宅子里虽说是哑仆多,平日无声无息,但因都是上了些年纪的,很喜欢张罗些年节的习俗,早早地蒸了粽子,挂了菖蒲。端午那日晨起,还端了泡着艾叶的温水来让他和桥桥洗洗手,哑仆一走,桥桥闻手上的艾叶味,他闻桥桥,原来过节是这么个过法,也很好。那天晚间双生子抱过来,额头上还用雄黄酒画了小小的“王”字。双生子长得像桥桥,面目都很清秀,块头也没那么大,两个野心勃勃的“王”字顶在头上,他看了发笑,一笑出声来却又即刻收了声。搬到这里之后,这还是头一次桥桥离开他身边,屋里比往常空荡许多,热闹都在老宅。
七月初的天总是陡然烈日晴空,陡然黑云压城的,傍晚的风刮不动一般浊重,空气shi闷到极点,司浣山站了一会儿只觉膝盖发酸,回屋刚坐下,就听通传隔壁的喜婆来请。
喜婆是外面找来的,她也不知内情。话都是大少爷教的,说这喜事办得突然,礼节也就算了,只盼着亲朋好友都能来见证见证,喜宴是订好了送家来的,一点不烦事不用等,请兄弟务必赏脸。要真是一般兄弟,听了只觉得亲热,司浣山知道他大哥是为了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