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桐身后的士兵闻言一片哗然,皇帝见状上前一步,威严的目光环顾全场:“朕知道你们是受人蛊惑,现在给你们一个机会,放下兵刃投降,朕对赵家列祖列宗发誓,降兵不杀!”
谢玉之视线一一扫过对面诸人,其中有不少都是谢家旧部,他将长剑收入鞘中,表明态度,而后退立于皇帝身侧,一字一句沉声道:“降兵不杀——!”
“当啷”一声轻响,不知是谁的兵刃先落了地,就像是一个预兆般,紧接着接二连三的人都扔了手中兵刃,孙桐左右环顾一圈,目眦欲裂:“你们疯了吗?!快给我把兵器都捡起来!捡起来!老子叫你们捡起来!他们说的话不能信!不能信!”
他状若疯癫,踢翻了周围好几个投降的兵士,最后犹觉不够,恼怒至极的就要动手砍人,就在此时,一道箭矢划破空气的尖锐声陡然响起,众人只听嗖的一声闷响,孙桐身形忽然一僵,踉跄着后退了两步,最后直挺挺的倒在了地上,他双目圆睁,喉间赫然插着一根羽箭,尾翼还在微微颤动。
众人顺着看去,只见谢玉之张弓搭弦,只不过这次箭尖对准的却是那些尚未扔掉兵器的叛众,他们一怔,清晰感受到了从对方身上传来的杀气,不由得慌张的面面相觑。
谢玉之搭弦的指头松了一根,箭尖闪着寒芒,无声压迫人心,终于又是一阵当啷响声,余下的叛将扔了手中武器,吓的直接跪地,齐齐对皇上俯首叩拜:“陛下饶命啊!陛下饶命啊!”
只说降兵不杀,却并没有说不罚,皇帝抬手示意,很快就有人把他们拖了下去,等待他们的或是脊杖一百,或是流放千里,总归不是什么好结局。
沈妙平就在外头的人堆里,他遥遥望着谢玉之,最后扯了扯嘴角,艰难的露出抹笑意来,紧绷了许久的神经也终于松懈下来。他刚刚跟着谢延平杀进朱雀门,一路上东躲西藏的,还差点被人开了瓢,堪称凶险万分,不过幸好。
幸好他赶上了……
两个人都活着,他还能喊对方一声二爷,也能把对方气的跳脚,听谢玉之再骂自己一句小混账。
沈妙平累极了,只感觉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了,手肘膝盖也是火辣辣的疼,他靠着身后的扶栏,刚想歇口气,岂料耳畔忽然听见一阵马鸣嘶声,下意识看去,就见一道颀长的身影利落翻身上马,手中鞭子狠狠一扬,向宫门外疾驰而去。
沈妙平虽然没看清对方的脸,但他知道那人八成就是谢玉之,因为昌国公在后面气的跳脚,只差破口大骂了:“逆子!反了天了!你连你老子的坐骑都敢抢!!”
沈妙平闻言蓦的笑出声,忽然知道了谢玉之要做什么,于是原本想歇脚的心思也没了,万一对方以为自己跑去娶媳妇了可怎么是好。
皇城内外,每走几步就能看见尸体,有宫女的,也有太监的,有士兵的,也有百姓的,青石板的地面用水泼了好几次,也还是泼不净缝隙中的殷红暗沉,所有人都在忙碌不休,那一道骑着快马飞速而过的身影便也无人在意。
昌国公府被人搜查过,提前埋伏的高手也被尽数斩杀,高楼依旧,水榭亭台,却是一片死寂,半点人气也无。谢玉之经过一夜的血战早已力竭,他翻身下马,腿软跌倒在地,又撑着从地上起身,一瘸一拐的往里面奔去。
曲风院一片狼藉,谢玉之却无暇去管,他打开机关暗格进入地室,果不其然发现已经人去楼空,床下的地砖虽已经被掩好,但依旧能瞧出些许撬开的印迹。
悬着的心一瞬间落回了原处,沈妙平应当是离开了。
跑了就好……
跑了就好……
说明沈妙平没有被来搜查的人抓到,他那么聪明,应该会寻个安全的栖身之处,等过几日剿灭叛臣的消息传出去,他自然就回来了。
不过谢玉之又想,外面的辽军还未彻底剿灭,还是带人去把他找回来吧,放在眼皮子底下护着才安心。把地室重新关上,谢玉之撑着一口气往外走去,谁料刚刚踏出门槛,眼角余光就瞥见一个人影正蹲坐在墙角,当即愣住了。
对方似乎也察觉到了身后的脚步声,下意识抬头看向谢玉之,那人一张俊逸殊绝的容貌全是灰扑扑的泥巴印迹,但并不妨碍谢玉之认出他。
“沈妙平……”
谢玉之扶着门框缓缓倾身,目不转睛的望着他,已经忘记自己有多久没连名带姓的喊出过这三个字,也许是一天,也许是十天,但总有一种已经过了很多年的感觉。
“我没走。”
沈妙平累的已经站不起来了,他靠着墙,偏头看向谢玉之,用一种带着些许骄傲的语气,又出声重复了一遍:“我没走。”
贪生怕死的沈妙平,没有走,他自己都觉得这是件很了不得且匪夷所思的事。
谢玉之喉结动了动,一句话都说不出来,最后沈妙平撑着从地上起身,笑着把他拥进了怀里,就像以前无数个夜晚一样,伸手一下一下的顺着他后背。
“没事,我们都好好的呢。”
“我不走,也不娶媳妇,一辈子都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