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是单纯为了应和一般,承元的语气并不是很感兴趣。
甄素泠没发觉他的冷淡,自顾自地说道,“殿下您是人中龙凤,将来更是万人之上,承蒙殿下厚爱,甄素泠不过一介卑微之躯,实在不敢亵渎您,况且……我的确心悦程庭朗。”
她诚恳道,“他将我救出火海,我无以报答,唯有以身相许。”
“您将来坐拥后宫三千,何必执着于我这样的残花败柳?”
不得不说甄素泠劝人的本事非常之烂,年轻的储君听罢,维持了一会面无表情,尔后唇角忽然勾了勾,“绵绵,你可能弄错了一件事。”
甄素泠抬起头——从她的角度看去,太子的眼里没有一丝笑意,垂眸看过来的瞬间,甚至透露出几分居高临下的意味,“若孤执意坚持一件事,除了父皇,这天下间……没人能阻止孤!”
听到皇帝的名讳被提出来,甄素泠的表情变得有些奇怪。
太子已经不准备再多说,径直朝外面走去,没走几步身后忽然传来一声,“太子留步。”
承元转过身,已然有些不耐,“怎么,绵绵还要说什么?无论你说什么,我都不会放你走的。”
一个“我”字,显示出承元的内心也并不平静。
甄素泠摇摇头,“我知道,求人是最没用处的一种法子……”她像是在艰难地做着某种决定,“太子殿下,您就不好奇,为什么我会活到现在吗?”
承元一怔,像是一瞬间想到什么,又伴着些许疑惑,“你……?”
甄素泠跪姿笔直,也不想再藏着掖着了,干脆直接挑明,“您想的没错,抄家当天爹爹就戮,我身为爹爹的女儿,自然知道甄家倒了之后我会面临什么样的命运,当时我就想跟随爹爹一道而去,也能不受折辱,但是……爹爹阻止了我。”
她说着,像是不愿回忆,艰难地吐出字句,“爹爹说,我必须得活着,因为……我得找到我娘和弟弟。”
承元背着手不动,目光探究:“孤记得,绵绵你年幼丧母。”
言下之意,她哪里来的娘和弟弟?
甄素泠闭了闭眼,将最后的隐秘盘托出,“我娘没死,她是北疆人。”
“我也有一半的北疆血统。”
故事的原样是什么样子呢?无非就是年轻的甄父偶然在花灯节时出去游玩,惊鸿一瞥,对乔装打扮的北疆的第一美人动了心,然而这并不是一个两厢情愿的美好故事,异域美人向往繁华,从北疆偷跑出来只为了领略一番风土人情,她本身已经有了订婚相爱的未婚夫,甄父的一腔真心对她来说,反而是个不大不小的困扰。
甄素泠到现在都能回忆起,父亲当时叙述这段往事时,脸上无比平静的表情,“所以,我趁你娘要走的时候,用了些手段,最终如愿留下了她。”
想到甄父轻描淡写的手段二字,甄素泠不禁打了个寒颤。
后来甄父瞒天过海娶了甄素泠的娘亲,为了掩人耳目,几乎是将她娘软禁在府里,直到她在北疆的未婚夫寻迹而来,经过一番周密谋划,才将她娘救出去。
没几个月,甄府就宣布甄夫人因病“逝世”。
“也就是说,我娘并不是因为生我难产而亡?”甄素泠愣愣问道,她以前一直以为是自己的原因才害死了娘亲,始终心怀愧疚。
甄父点点头,“那天是你三岁生辰,她那时刚生你弟弟不久,月份不足,身子还很虚弱,我抱着你出去玩,你弟弟留在她身边,在街上你中途走丢了,我耽搁了一些时间才把你找回来,回府后就发现,你娘和你弟弟同时不见了。”
“你找不到娘亲,受了刺激,大哭一场晕过去后,再次醒来就慢慢忘记了这件事。”
说到这里,甄父的目光透出些许沉郁与不甘。
那是一个男人因终身爱而不得而产生的悲恸。
哪怕生了两个孩子,甄母仍旧不爱他,最终还是选择回到北疆,远远地离开他。
事情已经过去了十几年,其中埋藏的是与非早已经说不清楚,甄父的胆大包天,甄母的妾心似铁,以及那个素未谋面的弟弟……甄素泠要做的事太多,何况皇帝就相当于她的杀父仇人,她绝不可能委身于仇人的儿子。
不能明目张胆地反抗皇权,但她的确心存怨恨。
“所以,你跟孤说这些是什么意思?”太子听完,神色风轻云淡。
“刚才殿下对我说的那句话,该轮到我对殿下说了,”甄素泠不卑不亢道,“我的意思殿下心里其实很明白,何必不懂装懂?”
皇上抄了甄家,未必没有这个原因,听说北疆汗王的大儿子,长相并不肖似异域,反而更像是中原人。
“殿下,您口口声声说希望我入东宫,但是你我都知道,您赌不起。”
甄素泠娓娓道来,“储君之位看似风光,实则举步维艰,您若执意要我,只会使父子离心,更何况各位皇子们对您虎视眈眈,哪怕你将我藏在外头,可这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一旦他们发现你这个弱点,绝对如同嗅到血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