怔住了从来唯他是从的一帮人。
这个一向不可一世、傲视一切的强人,拥有最孤傲、最顽强灵魂的人,这不像他,这已经不是他了。
医生局促又无助,也没有能将他扶起来的勇气,无可奈何的再次丢下了一句已经磨破嘴皮子的话:医疗手段已经无能为力。
医生消失,叶子颂仍旧跪着,对着空气下跪,被他自己的人围护着。
他们不敢动他,只是人桩子一般的凝固在他身旁。
而叶子颂纹丝不动,膝盖如同陷在了那坚硬的地面之上。
*
江从语整个人被罩的只剩下眼框。
眼睛安然的闭着,浓睫根根分明,像任何时候。
——“叶子颂陪我说话……”
——“叶子颂你什么时候才能休假……”
——“叶子颂,叶子颂……”
她整天这么叫他。
从来都是她在围着他转,而他为她做了什么,什么都没有。
他允许她在书房里捣乱,他允许她在他办公的时候在身旁絮絮叨叨,他允许她随时给他打电话,他以为每天挤进那条最拥堵的街道买那块微不足道的蛋糕,他以为无论多晚多远多累也赶回家,以实现对她尽量每晚回家的承诺,他以为做这些就够了,他以为还有长长久久的日子可以让他慢慢弥补,总有一天他会抽空带着她周游世界。
叶子颂握着江从语冰凉苍白的手,将无用的热泪洒给她。
江丫头,如果有下辈子,不要再靠近我这种人了。
*
“子颂,我知道你一时间接受不了,但是人死不能复生,签字吧,我女儿能得到你这样的爱护,就是上了黄泉路也知足了。让她入土为安吧。”
VIP病房里十分安静,江爸独自坐在叶子颂病床前,老秦安静的坐在窗边沙发上。
“是她自己命短,没这个福气,虽然她是为了护着你才丢了性命,我也不怪你,她不在了,以后咱们还是一家人,你也不要有太大的负担,你一定要好好的,叶氏集团还要靠你撑着,千万别伤了身体,生死各有天命,人都说五十知天命,我都快六十了,”
叶子颂突然撑起身来,拔了手上的针管,掀开被子,直直的下了床。
冷峻,目不斜视,身体僵直的像是失去了弯曲的能力,直直的走出病房。
江爸莫明的起身,想要追出去。
“江总,您如果不陪太太,就回去休息吧,这件事对总裁打击太大,还是让他自己静静的做决定吧。”
老秦打发走了这个荒唐的父亲。
自己的亲生女儿马上就要和他天人永隔了,他倒还有心思来劝化叶子颂,维系他怕随着女儿的消失而消失的姻亲关系。
这种话叶子颂又怎么能听得下去。
叶子颂上了医院的天台。
“怎么办。现在怎么办?”
一个保镖慌慌张张的从天台回来,险些和老秦撞上。
“咱们守得住他一时,守不住他一世。”
老秦来到天台,几个保镖若即若离的跟在叶子颂身旁。
“回来回来,你们都回来,别管他,他要寻短见,就随他高兴吧。”
老秦大声吼着。
“都活到这份上了,咱们怎么劝得了。他死了,也没什么大不了,人都不在了,一手创下的事业又算个屁呢,付出的时间Jing力青春也就当玩儿了,我都不想活了,这些就成生外之物了,不要了。”
“叶氏集团解散了,也就解散了吧,我都活不成了,你们是失业是死是活我也就管不了。”
“这兄弟也二十岁了,就算学业还没有结束,也凑合了吧,饿不死就行了。从这儿跳下去,我就解脱了,二十年后又是一条好汉呢。”
“就是可怜了夫人,夫人白发人送黑发人,不过也是人各有命,我死了,你也就自己看着办吧,不如大家一块儿死了的痛快。一块死了,也好一起去见那丫头,也就问心无愧了,你看我都死了,你白死也就白死了吧。”
“就算见了老爷子,把脸一遮,耳朵一堵,也就能过去了。我都死了,你还想拿我怎么样。”
“二十年后太太的身旁也就剩下一座孤坟,要是有人问起这么个年纪轻轻的女孩儿是怎么死的,人家就会指着另一座孤坟,说她白救了这个软弱的人,真是死的冤枉,死了也没有一点意义,也没有人记得她了,旁人坟前有花有烛,清明十五有人祭奠怀念,她没有,就像从来没有活过。”
“不过也不要觉得冤枉,毕竟有人已经一命填一命了,人家不欠了。”
叶子颂身子一软跌坐在那一角。
老秦使了眼色,保镖们就都退了。
叶子颂是个极少落泪的人,不过一旦落了也就不加以掩饰。
他的这种不加以掩饰让人看了揪心。
他无法想象回家后再也看不到那个人,没有那个人在背后絮絮叨叨他还能办公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