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情地想象和思考那些埋藏在人们心底的欲望――那些发泄和惩戒的性,那些不带有爱情的性。这让他得以创作那些“深夜文学”。
但是今晚,他开了一盏台灯,他的面前是一本全新的笔记本,而他手里拿着一只钢笔,正无意识地在本子上涂抹。
铃铛的一席话让他思索了一晚上,而此时,他又忍不住开始自我拷问和批判。
他在纸上写下第一个词――“自以为是“。
在清净的夜晚,雪地映得外面亮堂堂的,让他无法借助于黑暗逃避自己。他越发觉得白天的自己可笑、甚至可耻。
他……他低估了铃铛的痛苦,他把他的伤疤在阳光下撕扯开,无耻地说:你这么坚强,一定都会好的。
怎么可能会好呢?
郑直的心里有一个冷冷的声音在诘问他:你究竟在期待什么?你以为这是什么lun理实验吗?你凭什么期待有人会真正脱离“性”给他们带来的痛苦?你又……你又凭什么把自己的期望转嫁到他的身上?
郑直无言以对,只能继续无意义地浪费着墨水。
他自己那点小得可怜的、不足一提的痛苦,经过十几年的时间的沉淀,也不能让他忘怀。
他又凭什么希望铃铛可以做到呢?
62.
但是……那是铃铛啊。
那是他创作的第一个人物,是他倾注了最多的心血的角色。
也是……也是他心中希望的寄托。
郑直把所有美好都赋予给了他:一个完美的躯体,还有一个不屈的灵魂。
即使他遭受了那么多非人的折磨,即使他被压在别人的身下百般蹂躏,但是铃铛的灵魂,从来没有屈服。
他就像个天使一样,灵魂漂浮在半空中,冷漠又仁慈地看着世人。
后来郑直写累了。
他写着写着,甚至不能说服自己。
他一遍又一遍地告诫自己:不会有那样的人的,连里,都不会有那样的人的。
于是他笔下的天使堕落了,坠在情欲的海洋里,右胸上有了一个小小的银铃。
清脆的铃声,和铃铛放浪的笑声一同响起。
63.
自铃铛之后,郑直写得所有的故事的主角,都屈服于性了。
他们纵情声色,沉溺于多巴胺带来的快感之中。
读者们爱看,郑直写得也轻松。
再也没有铃铛那样的角色出现了。
知道那一天――
铃铛居然出现在了郑直的面前。
64.
郑直当然第一眼就认出了铃铛――和他梦想中一模一样的人。
还有那双眼睛……
那双故作风情的眼睛,一直在说:快来救救我……我不是这样的……我、我不想这样的……
郑直当然看懂了,他是世界上最了解铃铛的人。
于是他义无反顾地来救他的天使了。
真好,郑直想。
原来铃铛,还是原本的铃铛。
他一身的风情与浪荡,只是他用来保护自己的武器。
65.
郑直又在纸上写下四个字:徐徐图之。
他告诫自己,慢慢来,别心急。
铃铛会好起来的。
而郑直自己……也会好起来的。
应该会吧。
66.
突然一声清脆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响起。
郑直疑惑地放下笔,悄悄走到铃铛的房门前。
他轻轻敲了敲门,但没人应声。于是他推门而入,看见一地的碎瓷片,还有躺在床上,因为发烧而满脸通红的铃铛。
郑直绕过一地的碎片,轻轻蹲在铃铛的床边,伸手探了探他的额头。
有些烫,但不算严重,应该是低烧。
郑直叹了口气,轻声说:“真是个小笨蛋……玩个雪而已,还把自己冻得发烧了。”
他放在铃铛额头上的手顺势而下,刮了刮铃铛的秀气的鼻子。他继续自言自语道:“你的出生证明都做好了,明天要是好不起来的话,就不带你去办身份证了,听到没有?”
铃铛的眼皮轻轻颤抖了一下,但是他没能从梦中挣脱出来。
于是铃铛也就不知道,郑直在他的床旁边守了一夜。
67.
铃铛第二天醒的时候神清气爽,只是莫名觉得身上黏糊糊的难受,就去浴室里冲了个澡,披着shi漉漉的头发坐到沙发上。
此时郑直正打着呵欠,把豆浆倒进两个陶瓷碗中――豆子是他前一天晚上泡好的,今早直接放进豆浆机里,做出来的豆浆醇厚香滑。
他一晚上没睡,早上再睡回笼觉会头疼,索性清晨六七点钟的时候,直接出了一趟门,去早市买了些新鲜的菜,还有三对油条,又买了一大包白绵白糖和一大包冰糖。
属于铃铛的那一碗豆浆,被他放了满满一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