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不一样,准确点说更像是一些扭来扭去的奇怪纹路。
偏偏他能看得懂。
青年看了眼墓中的棺椁,再看了看拿在手中的竹简,心情颇有些复杂。
先前从两位爹那里得知自己是梦族腓腓,他还没什么多余的想法,现在看了这份竹简,他觉得——梦族也太惨了点。
他自己惨,这只梦貘也惨,资质不行果然都会很惨。
“为什么会这么想?”项儒问道。
青年没有回答,摸了摸竹简反问项儒:“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是什么意思?”
项儒顿了顿,道:“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生者可以死,死可以生。生而不可与死,死而不可复生者,皆非情之至也。”
青年点头,期待地看着他。
“的词,你为什么会突然想问这个?”
他这次不好骗了,执着地问:“你还没告诉我这是什么意思。”
项儒眼底掠过一丝笑意,“我先跟你讲讲这个故事?”
青年思索了一会儿,点头。
项儒于是跟他讲起杜丽娘的故事来,男人声音低沉通透,像晓风掠过松林,从官家小姐与书生的相遇,讲到两人人鬼相恋,起死回生……
不知不觉间,故事到了结尾,青年听入了迷,喃喃道:“我好像有点懂了。”
项儒没出声,幽黑的眸中看不出思绪。
青年皱了皱眉,澄澈的眸落在男人身上,来了一句,“我应该也是舍不得你死的。”
跟不上青年跳跃思维的项教授:“?”
他默默地把竹简收起来,看向项儒,“我也给你讲个故事吧。”
故事开始,是在一个夜黑风高的晚上。
夜黑风高,杀人放火天。
破庙里横七竖八卧着些乞儿,其中一个慢慢地睁开眼,借着微弱的月光,避开一地躺着的人影,静悄悄地摸到了庙墙后。
庙墙颓废,墙面似乎随时都会坍塌,乞儿放慢动作,找到了标识,用手指一点点挖开泥土,从里面挖出来半个馒头。
馒头发硬,在月光下黑乎乎的一团,乞儿却像是得了至宝,不管不顾直往嘴里塞。
死活将那个硬得能砸死人的馒头全包进嘴里后,乞儿静静地坐在地上,等着口中分泌口水将馒头泡软一点点,然后慢慢地咽下去。
他不敢动,怕发出一丁点声音,为了能够吃点馒头,他忍冻不敢盖茅草,装睡了半晚才找到机会。
但糟糕的是,他却在月色中看到了另一个高大的人影,动作缓慢却坚定地朝这边过来。
他那么小心,还是被其他人发现了。
人影更近了一些,他心都提到了嗓子眼,认出了那人,是他们中的头儿。
如果被头儿发现他偷吃,那他的下场……就会被他们吃!
他想起那吃人的场面,怕得发抖,许久后才提起一点力气,慢慢地拉开两人的距离。
走了两三步后,他才想起来,头儿的眼睛和其他人一样,是雀盲。
生的希望似乎多了点,他悄悄地走,两人间的距离越来越远,直到他踩到了一根枯枝。
看着头儿骤然停下,转身准确地看向他的方向,小乞儿头皮发麻,似乎看到了自己被吃的场景。
他开始逃,用出自己最大的劲儿逃。
我不会死!
他是雀盲,看不见我!
他追不上我!跑!跑!跑!
他听到了后面头儿的怒吼,听到了风的呼啸,听到了兵戈触碰,听到了嘈杂的交战声……
最后的意识,是飞溅的暗红和天空中的一抹残月。
他是个乞儿,没有名字,没有家。
他不知道自己的父母是何人,从记事起,他就开始乞讨了,他的食物是别人偶尔赏的菜汤,和地上的野菜、树皮,尝过最美味的,应该是带血的兔rou和没去鳞的鱼……
但是这样的日子没过多久,他找不到兔子和鱼了,也没人赏他东西吃了,就是地里的野菜和树皮,都有人来和他们抢。
他饿得不行了,跑进一间大院,找了半天才偷出来一个黑馒头,找到后他立马吃了一半,吃到嘴被馒头割破满嘴是血,他都是满足的。
剩下的一半,他因来不及吃,只能藏了起来。
再次饿得恨不得去死的时候,他准备把剩下的半个馒头扒出来吃了,没想到却被头儿发现,他只能一路逃跑,这一跑,跑到了人家打仗的地盘。
失去意识前的一瞬间,他看着那战场上飞溅的血花,心里一直在想一个问题:我会被吃掉吗?
会的吧。
大鱼吃小鱼,虎狼吃兔子。他那么小那么瘦,不就是小鱼和兔子吗?
会被吃掉的。
可是……他也好想吃顿饱的啊,哪怕是野菜,哪怕是树皮,哪怕是菜汤,他也想吃得饱饱的,一顿也好。
黑暗慢慢笼罩上来,他觉得自己一点都不害怕被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