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笑着道:“你们都长大了。”
对面坐着虞长乐和敖宴, 二人听到这句话,俱是愣了愣。
浣纱先生抿了口茶:“偶尔回书院看看就行了,我和六桃都没有意见……嗯, 倒是自华可能还觉得你们必须再学上十年, 背完五车书。”
她这句调侃逗笑了虞长乐,他挑了下眉,显露出几分活泼气:“说不定哪一天兴致来了, 我和宴宴还会来做做先生、和自华先生共事呢。”
浣纱先生笑了:“那我倒是拭目以待了。”
虞长乐沉默了片刻, 终是问道:“那, 明华呢?”
五天前, 仙府山巅的那场战斗结束后, 虞长乐和敖宴回到了映鹭书院。大战损耗Jing力, 一休息就是五天。
沈渊渟死后,他的尸首似乎是被交还给了沈家, 钟氏兄弟则回仙府山、重新在他们的故乡住下了。听闻消息,有些旧部和依附世家去找二人会谈,此刻秀荣应当忙碌得很。
当下, 天下震荡, 对世家们来说沈渊渟身死、钟氏双子还活着、沈渊渟暗中作恶、钟家是他搞垮的……这些消息一条比一条更劲爆。
岑山风平浪静, 外头却是已经闹翻了天,不知何时才能安定下来。如何看待妖物的问题又被再次提出,争吵不休。
白怀谷在确认过沈渊渟死亡后,就不见了。五天里他只和虞长乐见过一面,虞长乐告诉了他沈渊渟死前说的话,花怀离不是他要杀的。
“他说的话,我一个字都不信。”白怀谷是这样回答他的,冷笑,“不管如何,师姐都是因他而死。”
虞长乐相信沈渊渟的话吗?
说实话,他并不想关心。因为无论如何,已经逝去的人是无法改变了。他也亲手结束了配毒酒的商不凡,但一死换不回一生。
关于沈渊渟留下的阵,虞长乐去问了先生。章自华翻了三天三夜的古籍,告诉他,那是一个安息亡魂的阵法,并不是沈渊渟威胁他们说的杀阵。
适用于这个阵的亡灵,都是已经死去很久、死前遭受了巨大痛苦以至于灵魂都已撕裂,难以入轮回的。
之所以是禁术,是因为这个阵法要求以生换死,要以活人的灵魂修补碎裂的亡灵。
那截焦木一样的东西,是沈渊渟母亲本体的残骸。他的父亲沈峰活生生将那棵玉兰树烧成了灰烬,只留下了这么一点点焦木来作为阵法的媒介。
沈渊渟用他自己的性命修补了母亲的亡灵而没有用其他无辜人,也许是他留给这份血脉最后的净土。
这些天,映鹭书院的学生们也听闻了消息,有不少人慕名来找宴夏二人。除了欧阳苓,其他人都被虞长乐拒而不见了。
他隔壁的那间寝屋空空荡荡的,甚至积了一层薄灰。沈明华一直没有回来。
“明华接任家主了。”浣纱先生道。
虞长乐闷闷“嗯”了一声,点点头,喝了一口茶。
“他会是个好家主的。”过了一会儿,虞长乐道。仿佛为了肯定,他又道,“一定会是。”
沈家必然会从第一世家跌落下神坛了,但百足之虫死而不僵,沈明华要接手的依旧是一个庞大的家族。他比预定早接手了很多年,匆匆上任,面对的是一团乱麻。
但在当年,沈渊渟也差不多是在同样的年纪,带着沈家从一个小家族崛起的。
“你们之后想去哪里?”浣纱先生问道。
虞长乐道:“我想和宴宴一起云游四方……就像我的父母那样。”
“不过,”他停了停,瞥了眼敖宴,笑道,“在此之前,我们要先去一个地方。有一样东西,我要给你看。”
*
三天后,碧落山脚下。
虞长乐推开门,风铃轻脆。现在还是清晨,屋子里传来琐碎的忙碌声,他心情很好地唤了一句:“老板娘在吗?来两碗豆花。”
“来喽!”屋子里传来一声答。蜀地人作风轻松悠闲,即便不出来迎客也并不让人觉得怠慢。
敖宴道:“两碗够你吃?”
“不是我吃两碗,有一碗是你的。这家店的其余美食我们还没尝过呢。”虞长乐兴致勃勃道,顿了顿,又抬眼看着敖宴笑起来,“不过,以后机会还多呢。”
——以后机会还多。
这句话后面仿佛还隐藏着什么,淡淡的甜味从里头渗透出来。敖宴怔了怔,看到虞长乐狡黠地眨了眨眼,手放在嘴边咳了一声,道:“哼。”
但他的嘴角也微微勾了起来。
虞长乐在树下石桌坐下,双手拖着下巴,打量着这个院子。
说起来,即便他已经来过几次,却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仔细地看这个小院。三次的心情也全都不同。
院中央的青石板shi漉漉的,边缘则落了一层不知什么花,粉红如云,浅香阵阵。海棠树已绿荫浓密,只漏下极点细碎的晨光金斑在地上。
看着看着,虞长乐的眼神又移到了身旁的敖宴身上,却与对方的眼神撞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