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将,谭营最为震惊。
能跟在狄青身后整整一路,始终未被甩拖的夏国军队,显然都以骑兵为主。
其主帅谭营,擅长的即是闪击战,绝非攻坚对阵之法。
按常理而言,此时最好的决定,应是即可撤回夏寨,尽快调整,但锲而不舍地咬了宋军一路的谭营,却无论如何也不愿就此放弃。
他敢豁出去追狄青那么久,不外乎是笃定对方在这数月远征中,早已是人困马乏,士气低迷,处于强弩之末。
看似四处挑衅的嚣张下,应是一击即破的。
谭营坚信,只要让他找到机会,与之能正面决一胜负,那狄青哪怕是以一当百的猛将,也得命殒当场。
——谁能想到,狄青躲躲藏藏这大半个月,再曲折绕回此处时,竟就多了个藏身的军寨?
谭营Yin着脸,绕着这座城池转了几圈后,虽看不出大破绽来,还是顶着城头上落下的箭雨,硬是命人强攻了一个时辰。
见拦住自己去路的城墙,非是他期望的徒有其表的敷衍工事后,谭营心知再坚持下去也是占不到任何便宜了,遂立即命人撤回。
一战未曾奏效后,他也不走远,只退出一射之地,就于延水河边扎了营。
之后每日,他便在营地上Cao练兵士,同时对城池中的宋兵虎视眈眈。
他在等。
等无法到河边取水的城中宋军粮尽水绝,让这城池不攻自破。
打着这一算盘的谭营,却是不知种世衡凭着天生的倔劲和一张天价账单,已经强行攻克了城中无水的千年难题。
更不知他的等待,注定要成为一场无用功了。
狄青淡定看着,自然不会‘好心’地提醒对方。
被夏军围住的清涧城,确实无法从外头获得军粮补给;但对同样在外行军月余,难以获得军粮补给,还连片遮身的瓦片都无从寻觅,只能露宿在外的夏军而言,更是场严峻的考验。
心细的种世衡在刚修成清涧城时,就未雨绸缪地向周边宋寨先‘借’来了大批粮草,囤放其中,仅需供狄青那数千人的话,小半年都是绝对撑得下来的。
谭营耐心地等待了小半个月,也不见固守清涧城中的宋军有半点动静,登时疑窦丛生。
即便一时半会地不缺干粮,水却因容器所限,注定囤放不了太多的。
城里人面对被他严密把守的延水河这一至关紧要的唯一水源,怎会那般无动于衷?
谭营油然生出几分不祥的预感来。
他察觉出几分不对,一边派人侦查这座来得玄乎的城池情况,一边亲领数百骑兵冲击附近羌人村寨,烧杀抢掠,以获得临时的军粮补给。
也就是从这些求饶不断的羌人口中,他才得知,这枯了数百年的城里,竟叫一宋将给生生挖出水来了!
难怪宋军不慌不忙——若换做是他,定也会将对实情一无所知、自以为胜券在握的自己,当个跳梁小丑看待!
狄青对守在外头的执着夏军,虽日日予以关注,却不曾有过丝毫受困的焦虑。
他一早就认出了谭营的旗帜:作为李元昊麾下倍受重用的强将之一,对方敢深入追击他长达月余,不可谓不自信。
——这份傲气从何而来?
自是出自对自身的实力,以及对他的轻视了。
狄青正因看透了这一点,也是为掩护建城的种世衡,才一直按捺着与其正面交锋的冲动,甚至在躲藏闪避的过程中,故显狼狈,显现怯战之心。
不知他是有意示弱,便更催长了谭营对灭除他的志在必得,连追到明显不利于对方的城池之下,也不肯放弃。
清涧城中副将也密切关注着夏军动静,每当看谭营数次亲自带兵,前去羌寨时,他都心急如焚,反复向狄青请求出兵。
趁其主将不在军中时发兵突袭,不正是驱散夏军的大好机会么?
狄青却摇头,再次否决了这一提议:“还不是时候。”
还不是谭营最气恼、最傲慢、最丧失理智的时刻。
谭营领一万五千Jing锐骑兵,而大宋这边,纵使算上留在清涧城中的一千Jing兵,也凑不足万人。
舍弃据守城池、以逸待劳的优势,去选择硬碰硬的打法,双方都将伤亡惨重,哪怕取得了最后胜利,也显然是不划算的。
狄青很是爱惜手下将士:他可还准备带着他们继续出征呢,哪里愿白白折损在这里。
更何况,谭营绝非轻忽大意之辈:从他驻扎清涧城外,却是除了头日对清涧城墙发起试探性的猛攻外、就不曾靠近半步,只专心看守水源的这份守株待兔的耐心……其城府之深、心性之狡诈,由此可见一斑。
不过,也应该快了。
狄青望向不远处山头冒出的狼烟,听着隐隐约约传来的金戈与哭喊声,若有所思。
——从羌寨中得到城中并不缺水的真相,应能成为压垮谭营耐心的最后一根稻草罢。
当晚,夏军军营中sao动频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