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疼不疼?”
“疼的话一定要告诉我。”
女人扎着两把子头,一副旗人的标准妇人打扮。
她给璎荥上着药,手里的纱布不断的缠绕在璎荥的胳膊上。
是的。
每当夜里的时候,她会变成另外一个人,然后做一些匪夷所思的事情。
白天的时候不知道这个身体又受了什么伤,璎荥醒过来的时候,就看见一个瘦小的女人给她包扎着伤口。
女人叫她凤瑛,赫舍里凤瑛,瞧这房子破烂成这样子,也不像是镶蓝旗家的人,他们家,就算是下人也不至于住在只剩半个屋顶的房子里。
有月光从屋顶照射下来,璎荥摸了摸脸颊,在梦里,她居然有着和现实中郭布罗璎荥一模一样的脸蛋儿。
“今天你阿爷去青爷那儿,你就不要再去了,你昨天伤到大人,只断了条胳膊,是大人宽宏大量,再来一次,绝对是要了你的命的。”女人还在絮叨。
“早晚不都要死。”璎荥仔细体会着胳膊上的痛感,心里越发暴躁,与现实中一样,璎荥越平静,底下早就熔炉一样,马上就要爆发出来。
她早就探过这老宅,她和这让她叫她娘的女人,还有阿爷,都是被困在这方院落里的人,与这女人和阿爷不一样的是,只有她是活着的人。
没错,在絮絮叨叨的女人只是没有呼吸没有脉搏的傀儡而已。
在第一次璎荥把水壶砸到她的脸上,女人脸上只露出黑色的rou块的时候就已经明了了。
这女人,还有她口中的阿爷,都是死人。
而拥有呼吸的璎荥,是这方天地里唯一的活人。
“该取血了。”刀口锋利,女人摁着她的胳膊,从手腕划了一条小口子,鲜血淅淅沥沥的滴落在碗中。
璎荥咬着牙,拽住了端着碗就要走出去的女人。
“带我去,我来送给他。”
璎荥死死的扣住女人的手,那傀儡满脸惊慌,随即却又奇怪。
“你不是不愿意再去?”
“我愿意,这次我来送。”璎荥实在不想再入这梦,她直起身子,梦里的她穿着一身破破烂烂的棉衣,裤子上还打着补丁。
她深吸一口气,这里的每一样东西,甚至空气都让她难以忍受。
只有在送血的时候,他们仿佛才能走出老宅的结界,而老宅外,只有一条黑漆漆的小路,她什么都看不到,只能在女人的带领下,感受脚下的凹凸不平,一步步走到那小楼里。
小楼有个牌子,叫石山。
两侧门打开,一个驼着背的老头儿走了出来,那是阿爷。
“进去吧。”老头面无表情。
璎荥被推了进去,血从碗口洒了几滴出来,滴在青石板上,一股子腥气。
石山从外向里看只是一个三层小楼。
可这机关都在楼里,璎荥顺着楼梯一层一层的往下走,十九层,层层叠叠,深不见底。
还没走到头儿,一股大力的手劲儿把她手上的碗夺了过去,璎荥狼狈的撞倒了桌子,桌子上的花瓶咣当一声掉进了围栏外中空的深不见底的黑渊。
小手碰触到了血rou模糊的额头,璎荥咬着牙站起来。
如果能找到梦里这人。她一定要让他千刀万剐,万剐千刀也难解她心头大恨。
她晕了半晌,抬眼的时候看到了那怪物。
他有一头深红色的短发,深蓝色的皮肤,眼睛黝黑没有白色瞳仁,四肢肌rou十分发达,身上只在腰间裹了一块灰扑扑的粗布,他毫无形象的咕咚咕咚喝着,脸颊嘴唇都是血迹。
他是杀无妄。
是石山楼里的被锁住的怪物。
也是赫舍里家,四百四十四年无数冤魂不散凝聚出来的恶灵,需食活人鲜血为生,每三月又要祭一生人为食。
可如何就捉了她来?她又与这个凤瑛是什么关系?
璎荥不想搞清楚,她只想尽快杀死这个怪物,逃离这个可怕的梦境。
尖叫声骤然响起,璎荥的头颅从窗户里被扔了出来。
有滚烫的鲜血不断从剩下的一半尸体中涌出。
杀无妄呆呆的睁着那双没有眼白的黑色眼珠,他盯着不断抽搐的尸体,慢悠悠的爬了过去……
凤瑛的头颅还睁着眼睛,瘦小的女人惊慌失措的跑过来、从草丛里把她的头捡起来。
一边擦着她脸上的血,一边抱怨。
“你怎么这般不听话,说了不要惹他,你是来伺候他的,这下好了,你阿爷肯定不许你再去…”
是了,就算杀无妄割了她的脑袋,吃了她的身子,过一夜,她仍然能长出一个身子,然后重复不断割rou取血的过程…
凤瑛,也是瑛荥,她闭上眼睛,缓缓的张嘴。
“我看见了…万古盘…”
女人定住,她的眼睛突然变得血红,一字一句的问她。
“你怎么那么不听话。”
毫无人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