摇摇欲坠。
焦急赶过来寻人的宁修瑾被这一幕吓得魂飞魄散,他双腿发软地打着颤,步履维艰地朝周凝走去。
“凝凝。”他听见自己因害怕而抖动的嗓音,“快下来,不要……”
“宁修瑾。”周凝打断他的话,她抬手勾了一缕翻飞的长发在耳后,娇艳的容颜浸了三分月色后愈发色转皎然。女人线条优美的眼角上扬着,迤逦中透着一抹解脱的释然,
“我要走了。”周凝开口,声音在咸凉海风里有些喑哑,细长的两条胳膊在空中平伸着,上半身往后仰,只要袭来一个海浪就能把她打进海里。
“不要,不要……”宁修瑾酸软的双腿再也支撑不住,生生跪了下去,他哀求的模样卑微的可怜,“我放你回去,回你父母的家,先下来好不好……”
他从未这般卑微过,母亲死时没有,被父亲抛弃时没有。
“只要你下来,我就去自首。所以凝凝……下来吧……”男人的语调里含着痛苦的哽咽,他眼也不敢眨,只怕再一睁眼,她就会从自己眼前消失,“你不要因为我这样的人去死,求你、求你……”
周凝倏然笑了,接着她开始沉默,片刻后忽然出声:“你自首又如何?绑架罪罪不至死,难道等你出狱后又来同我纠缠。”
“不会的,不会的……”宁修瑾双腿松软无力,只能膝盖向前挪腾着接近周凝,脏污的甲板蹭shi了裤管。
他双臂向上朝周凝张开,一面想要在女人跳回甲板时接住她,一面不管不顾地说出潜藏了很久的秘密。
“十八岁那年,我雇人撞死了继母和幼弟,暗地里将父亲公司的商业机密泄露给竞争对手,导致他因为公司破产而Jing神失常。”
“凝凝你看,我身上罪孽繁多,加在一起足够被判死刑。”宁修瑾满怀巨大的悲怆,看着半个身子悬在半空的女人,Jing神崩溃地几乎涣散。
宁修瑾蓦然想起年少读过的一段话。
楼下一个男人病得要死,那间壁的一家唱着留声机;对面是弄孩子。楼上有两人狂笑;还有打牌声。河中的船上有女人哭着她死去的母亲。人类的悲欢并不相通,我只觉得他们吵闹。
人类的悲欢,实则并不相通。
他一直将这句话奉为圭臬,然而此刻,他真切地感受到了周凝在囚禁之中的悲怆与绝望,她现在宁愿葬身大海也不愿再与他纠缠的死志。当初他施予她的痛苦,如今数倍反噬回来,让宁修瑾心痛地几欲落泪。
直到周凝重新踏回甲板上时,宁修瑾才真真切切地感觉自己是活着的。他摇摇晃晃地起身,手还没触碰到周凝的衣襟,背后猛然袭来的两股力道将他扑倒在地,身体被压制得动弹不得,然后是手铐闭合的脆响。
“不必去自首了,你的话现在就可以跟警察说。”周凝的声音冷冷淡淡,她垂眼看着被便衣压倒在地的青年,呼吸一窒,不愿去深究心里弥漫着的那股怪异。
故事二:遇见撒旦20 完
一直心惊胆战躲在暗处的周母在宁修瑾被制伏的一瞬,立马冲上前抱紧面色苍白的女儿,确定她安好之后,又转身冲上前狠狠扇了男人一记耳光,尖锐的指甲刮过在男人脸上留下鲜目的红痕。
宁修瑾任由这个情绪疯狂泪流满面的妇女推搡抓打,不为所动。
他模样狼狈地被狭制着,神情很平静,他的目光掠过众人落到周凝身上,语气欣然,口中反复重复:“你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他们之间,第一步就错了,所以,无论后来他再怎样绕路走也回不到正轨。这一切过程中的怨憎、折磨、好奇与心生爱慕……都是宿命……既然周凝在他身边永生不得安稳,那还不如放她离去。
在医院的那天,他看见照顾周凝的小护士神情紧张的从身前走过,还不时拿悸怕的眼神偷偷觑他,就有所察觉。
他本可以阻止的,同时周凝怀孕后日渐消瘦的身子在脑海里浮现,他很害怕她还未等到生产就郁郁寡欢地撒手人寰,一尸两命,这个念头让他对周凝的求生选择了沉默。
在那之前的某日,聋哑阿妈拿着周凝被绑架之时穿的衣服,示意他看衣领口少了一颗镶珠,丝线凌乱,被人一把扯下。他那时已经对周凝存了心思,对于阿妈的暗示一笑了之。那颗镶珠,应是被周凝递给小护士,作为向周母求救的信物了。
他到底是贪婪自私的人,假装一无所知地将她继续锁在身边,抱着不切实际地希冀期望她能看见自己的好,继而回心转意。
这一切种种不为人道的心思,最终都凝聚在宁修瑾的眼眸里化作热泪,淌了出来。
宁修瑾的事曝光后在社会上引起了轩然大波,世人无法想象,这个在化学界如明星般闪耀的博士青年竟会做出杀害继母幼弟、逼疯亲父、囚禁学生这般令人发指的举动,其行为丧心病狂如禽兽无异。
许久没有抓到大料的传媒记者们纷纷涌至看守所,锲而不舍地在门口等待着,哪怕从办案人员口中挖出一星半点消息也能让他们大作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