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互相拜见请安问候后,彼此按着序齿落了座。薛母笑道:“原早该来的,偏生不是这里有事便是那里有事的,也不得消停。我那侄孙子年岁小,府里府外管家理事的处处指望着侄媳妇呢,偏这两个冤家又带着身子回家小住,可忙坏了她们嫂子了。”
贾母拿眼睛在宝钗宝琴两个身上溜了一圈儿,虽还未显怀,可却瞧着丰腴了几分,面色也好。便笑问了几句,又对薛母道:“你是个有福气的。”
薛母笑叹道:“什么福气啊,儿女都是前世债,尽来讨债来了。”
贾母亦笑,“人丁兴旺才是福气呢。”
薛母便笑着跟着应和,“还是老太太有见识呢。”
说了几句话,薛母便道:“凤丫头,你姐妹们难得出来一趟,彼此定有许多话要说呢,你且安置着她们去后头儿,你们姑嫂妯娌地一起说说话。我也有许多体己话要和老太太说呢。”
薛母既然这样说了,王熙凤见贾母点头应允,便笑着起身,“姨妈可真是,我这搁家里头多么惦记您哪,偏您来了只同老太太说话,可见是只疼老太太不疼我了。”
薛母便笑对贾母道:“瞧瞧凤丫头这张嘴哟,偏我少说了两句便叫她拿住了。”
宝钗也起身拉着王熙凤的,笑道:“凤丫头可真是,母亲不疼你,我来疼你可好呀?”
王熙凤便笑着领几人去了。
待姑娘媳妇们都出去了,薛母方示意王夫人叫屋里伺候的丫环都避了出去,神神秘秘道:“原家里十分走不开,我打算过些日子家里两个姑nainai回去了才来的,也免得闹着了老太太。可偏生出了那样的事,我想着,怎么也要来一趟府里,同老太太说一说呢。”
贾母心里咯噔一声,自家还能有何事,偏要薛姨妈特意来说的。
王夫人尚且拢得住,邢夫人却是叫前一遭宁府那边降爵申饬一事吓破了胆,忙惊呼:“他姨妈,可又有什么事了?”
薛母也不拿乔,听邢夫人问了,便压低了声音道:“哎,也是咱们林家外甥女命苦。”她先总结一句,然后不等人问便继续道,“老太太与府里两位太太不常出去走动,想也是没听说。外边儿都在传,说陈家嫌咱家外甥女门第低了,欲聘一位高门嫡女做妻,叫咱家外甥女去做二房呢。”
贾母心下一紧,却也还撑得住,“此话当真?”
薛母叹道:“可不么,如今京有些头脸的人家,哪个不说他家办事不地道呢。只可怜了咱家外甥女了,那孩子最是个好的,偏被人这样说嘴。”
贾母暗骂陈家办事不谨慎,如今她家这边还没应下呢,就先漏了风声出去。
薛母抽噎了两声,贾母才道:“实在是欺人太甚了。只是两家原就是有婚约的,便是有心另攀高枝也该先退婚才是,如何竟还想着纳我家黛玉作二房呢。林家亦是正经官宦出身,如何肯的。”
薛母道:“林家大外甥如何肯的。偏他家说了,原先时便与别家指过娃娃亲的,因是先去的长辈的意思,如今人家拿了信寻来,实不好做那等背信悔诺之事。凡事都有个先来后到的,陈家愿聘黛玉做正经的二房,将来亦入族谱,只做平妻对待的。”
旁人还未说话,邢夫人便先嚷嚷起来,“什么平妻不平妻的,咱们是什么样的人家,岂能学那些个商贾之气呢!”
她这话一出口,立时便自悔失言了,讷讷地不敢再说。原贾母便想将她打发走了,这时候便道:“老大家的,你适才不是说身子有些不爽利么,他们姨妈不是外人,不必你在这里陪着了,回去好生歇着吧。”
邢夫人欲张口辩解,到底刚得罪了薛母,便只得讪讪地起身告退了。
贾母笑道:“她惯不会说话的,你别同她计较。”
薛母笑笑,也不多言语。
贾母心下还在惦记着方才的话,便问道:“陈家果真露了那样的口风出来?”
薛母便也将邢夫人的话撇到一旁去,道:“这原话都传出来了,哪里还有假呢。老太太恐还不知道,年前那阵子,林外甥遇到一个跛脚的道人,最是个能掐会算的。道长说黛玉今年命里有些妨碍,不宜婚嫁,否则对男方不好。便是这样的事儿,林外甥也没瞒着陈家,都是一一说清楚了的。如今黛玉还在家里的佛堂念经呢,说是化了这业障,往后便是大吉大利的。好在黛玉没嫁过去,否则还不定被怎么作践呢!”
贾母心下一凛,别人不知道,一说起那跛脚道人,岂不是当初凤姐儿和宝玉魇着时,救了二人的那个?他说的话,再是没有假的了。如今只一点,既然陈家都知黛玉今年命犯太岁不宜婚配,那陈皇后难道竟不知么?还打着幌子蒙她家呢。若果真赐了婚,她必是今年便办了喜事的,到时便是林家来说这事,她也必是会认为是林家推脱,哪里肯信的?若是宝玉因着这个有了什么妨克,她岂不是得悔死了。
王夫人亦是按捺不住了,“我说林丫头今年怎的没来家里给老太太请安呢,竟还有这么一层事儿呢。那冯氏还说是染了风寒了,便是染了风寒,怎的连十五都过了,竟也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