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饶是边尧爸爸这样的人,也足足等了六年才做到。
“你怎么看起来这么忧心忡忡的,傻白甜人设快要不保了。”边尧捏住我腮帮子摇来摇去:“你到底在担心什么?你觉得我会去做什么事,只身闯入淄刑典狱去把景宵暴打一顿吗?还是我去把周爷暴打一顿?”
我站定脚步,回头看着他:“如果今天换一个当事人,你就不会是这个态度了。”
边尧有些纳闷:“什么意思?”
“如果今天受到不公对待的是我,或者换做任何一个路人,你都不会这么轻易释怀。你非但要把事情查个水落石出,还要把所有坏人全都揪出来才罢休,月哥都拦不住你。”
“我对自己也不是一夜之内释怀的。”边尧说。
他这样一说,我顿时就心疼得不行,后悔自己不该那样说。
“不过也许你说的也对,”边尧说,“但是……我已经不再为自己的经历感到愤怒了。”
我看着他的眼睛:“从什么时候开始?”
边尧答:“自从被傻白甜套路之后开始。”
“别闹了!”我怒道。
边尧笑起来,迎着夏日午后的风,带着荒川泥土的shi气,以及青草野花蓬勃的生机。他一点儿也不面瘫,我想,笑起来的时候洒脱又帅气,偶尔还会害臊脸红,就连一脸无聊的样子也很可爱。
顿了顿,我还是说出口:“其实过去,我经常是很害怕的。”
“在你追查案子,不断突破底线、去试探危险的时候,当你执着于Lunatic,执着于SIP,一次次地悬在悬崖边上凝视深渊的时候,我心里都方的要死。你总是有一股不怕出事还不嫌事儿大的劲头,我其实一直很紧张。”我深吸了一口气,“但是我又觉得,总不能不让你做自己想做的事,阻止你成为你想成为的人吧。毕竟……”
“毕竟我前头十五年里,都在被家人指挥、被别人定义成为一个什么样的人。”
我叹了口气:“是。”
边尧:“你终于说出来了。”
我点点头:“嗯。”
“那你呢?”边尧说。
“我?”我有些茫然地看着他:“没有你的话,我就老老实实地上大学,参加社团活动,和同学聚餐。回到家之后,要么躲开谈恋爱的室友独自回房间看电影,要么出去找个兼职,就像个正常人那样。”
我将双手竖成“兔子耳朵”弯了弯,给“正常人”这三个字加了个引号。
“期末考试全部高空飞过的时候,不会有人为我感到尤其高兴,我也不会特地因为隔壁系赢了篮球比赛而特别激动。逢年过节的时候爸妈会给我打个电话,其他时候我就一个人呆着,就像过去那样。”我摊开手,“没有猫,没有狗,也没有蛇,空巢老人。”
边尧转过身来一把搂住我,光天化日之下,他用劲收了收胳膊,勒得我肋骨疼。但又没有抱太久,他便松开手继续往前迈步,好像是给好朋友、好兄弟的一个克制的拥抱那样。
边尧微微抬起下巴,他的鼻尖、嘴唇、下巴、喉结和锁骨连成了一条优美的曲线,将世界分割成了光影两个世界。他目光眺望着远处一个不知名的点,像是自言自语一般说道:“我一直知道的,我骨子里……是有一点自毁倾向的。那是在被景宵抓走之前就有了,只不过在失去力量以后更是愈演愈烈。”
“看到高楼就想象着纵身跃下,看见深海就想象着溺亡,看见棺材就想象自己躺在里面的样子,诸如此类的。你看你这个表情,所以之前才不和你说这些。”边尧喉结动了动,说,“但是早先在游轮上的时候,你记得吗,范哥从我们眼前跳进海里,就那样消失了。我理智上相信他不会出事,明白他很强、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可是身体下意识就想要跟着他跳下去,去帮他,去救他,或者,单纯就是自己想要跟着跳下去而已。”
他这样一说,我就想起来了——当时边尧一条腿已经跨在了栏杆外面。
“但是我那一瞬间看见了你,看见了你的眼睛,你一脸蒙圈地看着我,傻不愣登的,好像如果我跳下去你就要和我拼命似的。”
“有好话没有!”我怒道。
“我看着你,瞬间就动弹不得了,心底深处涌现出了强烈的恐惧,我忽然间就特别怕死。那一刹那,我心中有了一股强烈的,想要活着的冲动。”他半张着嘴顿了顿,“听起来或许是再基础不过的人类情感,但于我而言是非常罕见的。”
“知道你不怕死,哪里有危险就往那冲,没有困难创造困难也要上……”我说着说着忽觉不对,猛地转过脑袋,“所以……你是说?”
边尧:“我说我不想再在深渊边上呆着了。”
我下意识顺着他问:“那你想去哪呆着?”
边尧眼睛转了转,假装思索道:“我倒是知道一个好地方。那里总是阳光明媚,远处有雪山,近处有麦田,还有一口碧蓝碧蓝的湖泊。”
我的心脏扑通扑通,花瓣顿时抖落了一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