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都坚实地不可撼动。
她自以为了解凌霄,错的太过离谱。
“欺师灭祖,屠戮同门……既然你都认了,我们之间便没什么话好说了。” 玉竹眼尾发红,持山猫凌空一划:“十三年不过是镜花水月一场,凌霄,在我面前演这么久,你也累了吧?”
心口好像被刺狠狠扎了一下,凌霄怔怔望着她。
玉竹眼里血色翻腾,泪已滂沱,声却如冰:“我自幼无亲无家,本是天地间一浮萍,宿命中原应飘零无依尽此生,却幸得恩师垂帘,不仅有了一个落脚的温柔乡,还有了念书习武的机遇。”
不止如此。
还有那一山的飞泉清涧,青柏凉亭,以及为她买糖人的师哥,为她盖被的师姐……
可惜都已不在。
“……于我而言,恩师如父,师兄师姐更胜亲手足,我这辈子最好的时光都是他们给的。他们没了,我在这世上就没有亲故可牵挂了。” 玉竹沉肩附肘,开膝提剑,山猫如波的剑光映在圆瞳愈显悲切:“至于你,如今与我相隔血海深仇,这一世同门情谊已绝。余生——”
她抬眸,一字一顿道,“只有兵刃相向,再无并行同归。”
泪一滴一滴,掉落在了鞋面。
凌霄有些恍惚地道:“师妹……”
“也别再这么叫我,”她缓缓看了过去,“你再不是我师兄。”
在凌霄面前,她一向温柔俏皮,爱慕敬佩溢于言表,而如今执剑相对,同一双眼中却是寒欺霜雪,居然不复丁点往昔的模样。
凌霄脸上一抹痛惜闪过,他喉结上下滚动,声音颤抖道:“这是什么话……只要我活一天,你就是我的小师妹,这十三年我对仇鹤有恨,但对你却是……”
“凌霄,”玉竹打断了他,“该说的我都说了。”
她盯着那双曾经熟悉的眸子:“还是你觉得,假惺惺回顾一段过往,我就会原谅你干的混账事?”
凌霄一时无言,他行的是一条被人唾弃的路,狭窄Yin森,无可回头。如今被玉竹所憎恨,所厌弃,都是再正常不过的。他早有准备。
可是人终究不是草木,即便有所准备,真到了这一天,又怎么会不痛呢?
他指甲掐着手心:“我既然告诉你,就没有指望你原谅。”
玉竹轻声道:“那还提那些虚情假意的往事做什么?”
凌霄:“我……”他顿了顿道,“在燕雀山十余载,我对旁人都可说是虚情假意,但是你我之间,我是真情还是假意,你当真感受不到么?”
他说完,直直地看入了玉竹的一双眼睛。
“我帮你回忆一下——当年你掉入结冰的湖里,是谁捞你出来?谁教你学会的骑马?被困在树上时是谁背你下来?你的第一只簪子是谁送的?”
“别说了。”
“你中风寒的时候是谁衣不解带地守了三天三夜?每年后山樱桃熟了是谁第一个给你摘回来?夜晚睡不着的时候……”
“我说别说了!”
“呛啷”一声,玉竹左手的剑掉在了地上,她错开凌霄探视的目光,死咬着嘴唇,把苍白的下唇咬出了血。
下一刻,右手的山猫破空而出。
她实在听不得这样的话,再不以剑明心,还不知会被他动摇到何种地步。
山猫并不趁手,加上这一剑较之以往,仓促中略带犹疑,杀伐气不足。但凌霄距她极近,两步之遥,即便是初学者也能让对方受点皮rou之苦。
可他并没有受伤。
玉竹出剑的同时,右手被人冷不防拉住了。
曾韫不动声色地拉下她的剑,信步而出,把发颤的人揽在身后,眸冷清地在凌霄身上一点,淡然道:“旧事伤人,阁下还是不提的好。”
凌霄看着居高临下的陌生男人,蓦然沉下了脸。
他最是了解自己的小师妹——玉竹脾气娇纵,对自己爱慕又依赖,摊牌后她会哭、会伤心绝望,这些都在他意料之中。但凌霄怎么也没想到,她居然狠得下心与他就此决裂。
要么是他错看了玉竹,要么是因为面前的男人。
凌霄不快地瞥一眼两人牵着的手,温润的声线一扬,有些刻薄地道:“你是什么人,我与她叙旧情又与你何干?”
曾韫道:“无名小卒,不足挂齿。倒是凌公子,您在这时候出现,不见得只是为了向曾经的同门后辈剖白心迹吧?”
他说着,握玉竹的手不住紧了紧。
早在凌霄出现之前,他就怀疑过玉竹口中那两位生死未卜的师兄与王书钧党羽有所牵连,但连他也不曾想到,仇鹤的徒弟并非被人利用,而是自愿与jian佞为伍,罪魁祸首还恰恰是玉竹念念不忘的凌霄。
此人死了,他心里不畅快,因为活人永远比不过死人,这对师兄妹在小山上的十余载只会在玉竹的余生里被记忆镀上一层层光华,变得越发美好,越发令他不可追及。而此人活着,他又怕玉竹会头也不回地随他而去,这段时间的陪伴和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