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书钧有个把闪失,他们也得人头不保,退一步讲,就算王书钧人没事,如此失职也定会被降罪处置。这几百壮汉恨透了曾韫,如恶狼一般盯着他,恨不能用眼神把他穿肠破肚,再千刀万剐。
但恨归恨,谁也不敢轻举妄动。
众人只是慢慢地、用森然刀光逼成了一个圆圈,把曾韫和王书钧围在了中央。
王书钧头上有些细密的汗珠渗了出来。他目光急切地扫视着人群中最得力的护卫,试图传递眼色过去,但由于他的身高比曾韫矮上一头,此时被人用拔萝卜一般的姿势圈着脑袋移动已经十分费劲,根本没有跟人眉目传信的机会,只得转而对曾韫循循善诱:“这位公子,你和那姑娘的事仍有商量的余地,何必采取如此极端的方式?你可知……“
曾韫挟着他与玉竹汇合,一面走一面随口道:“可知什么?”
王书钧道:“阁下可知按本朝律法,挟持朝廷命官,本应是重罪啊!”
曾韫站住:“你这是在威胁我?”
王书钧听他语气不善,感觉脖子上那一寸之遥的银丝好像变成了冰凌,正悬刺于他最脆弱的颈部,忙不迭道:“不敢!我是觉得阁下重情重义又武功了得,惜才之心乍起,所以好心提醒,希望公子能看清前路,不要再错下去。”
“是吗?那我若是偏要错下去呢?”
“……”
王书钧以为这温润公子哥会讲点道理,至少也得给面子回上几句场面话,没想到对方直接摆出一副“我就是不要脸”的架势,一时有些语塞。
曾韫看他欲言又止,笑了,带血的面庞如温玉沾花:“王大人怎么不说了?”
王书钧讪讪道:“不说了不说了,那些话多余得很。公子是聪明人,自然不会往绝境上走。”
“绝境?”曾韫笑yinyin道:“怎么听上去,好像还是威胁?”
王书钧急了,满头大汗道:“公子此言差矣,本官绝无威胁之意——刚才的话只为澄清我并非不讲情理之人,阁下若是有苦衷,大可以放下这杀人丝线坐下详谈。只要公子肯高抬贵手,一切都好商量!”
曾韫道:“王大人此话当真?”
王书钧道:“君子言出必行,岂能儿戏!”
曾韫看着剑对凌霄、背向自己逐步靠近的玉竹,哈哈一乐:“这样看来,王大人果真是通情达理之人!”
王书钧见曾韫笑得开怀,胆子大了一些,也跟着假笑道:“公子谬赞了……本官一向推崇以理服人,阁下讲明情理,放你们离开也是应该的。”
曾韫温声道:“王大人如此耐心劝服我,就不怕我是个油盐不进的一根筋,不论你说什么都不肯改变心意么?”
王书钧道:“不会,我阅人无数,从不会看走眼——阁下举止言行和雅有度,一看便知是申明通义的真君子,只要能……”
话音未落,他忽然发觉颈间一麻,像有一阵利风刮过,脖子猝不及防地被掀开一道口子,随即一股温暖的热泉顺流而下,淌进了锁骨,隐隐伴着一股熟悉的铁腥味。
“从不会看走眼?”曾韫笑意倏然退却,面孔冷峻地轻绕手指,收紧的银丝松弛了半圈:“看来王大人今天不大走运。不巧得很,我这个人只在心情好时申明通义,心情不好时,不近人情、我行我素、蛮横无理——就像现在这样。说来还要怪王大人自己,我本是来此地看斗鸡赌局寻乐子,谁想被你处心积虑设下的战局搅扰清欢,现在你又这么啰啰嗦嗦,更是令我心头不快。所用手段有失君子风度,当然就在所难免了。”
王书钧面如纸灰,下意识想要替自己辩解:“我……”
“诶,别忙着说话。”曾韫道,“我已经说过,鄙人此刻心情不佳,不想听你啰嗦。如果大人还是不肯乖乖听话闭上这张矜贵的嘴,”他伸出手指一抹王书钧颈上的血,递到他眼前,“我手里的血蚕丝只怕会割得更深。”
王书予“三奇八怪”重金相待,并为其开脱罪名,连杀人不眨眼的恶棍都对他恭敬以待,何时受过这等刺激?他觑一眼曾韫鲜红的手指头,感觉脖子那里火辣辣地发疼,原先淌着的血黏糊糊地抿了一脖子,险些一个白眼昏厥过去,再也不敢耍什么滑头,闭上了嘴面色苍白地随着曾韫往前移动。
于是场中局势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原本被王书钧凌霄等人围成笼中之鸟的玉竹曾韫二人重新站在了一起,两人挟持着王书钧,背对背缓慢地朝外挪动,不一会儿已经走出了这间堂皇的赌厅,踏进幽深昏暗的走廊。而以凌霄为首的黑衣人则只敢在他们前后两侧被动地跟着,黑压压的人挤满了逼仄的深廊,一眼望去,分不清哪些是人,哪些是影。
这长廊臭气依旧,却是死局中的唯一一线生机。玉竹竭力睁大眼睛小心前行,她的身体早就累到了极限,此时此刻跟曾韫并肩共退,居然生出了些先前不曾有过的求生意志,使得几次徘徊在脱力边缘的手又重新聚力,把一对重剑握得分外沉稳。
行走江湖,谁人不求遇一知己?在得志时一同把酒言欢,在颓唐时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