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明的光。
明明这一场没有感情的杀戮应该是无比残忍,但他的目光却迟迟不能从石欢身上离开。
……他这是怎么了?
照松茫然地摸上了自己的胸口,却发现自己的心跳得极快。
一声惊恐的尖叫打断了照松的思绪。
他一回头,只见到一名妇女跌跌撞撞地向他跑了过来。
在妇女身后的,有只水鬼追赶过来。它浑身|shi|漉|漉的,披散的长发下依稀可见惨白的面容,那一双目光直勾勾盯着妇女,追赶的步伐在大雨中莫名有些迟缓。
妇女被那只水鬼吓坏了,她压根没注意到脚下的路,突然一下被石头绊倒在地。眼看着水鬼逼近,她尖叫着奋力往前爬,求救的目光乞求地看向了照松。
照松下意识想上去护着,却忘了腿上有伤,这一步迈出,腿上的剧痛就刺得他一个踉跄,摔磕在地上。
他来不及赶过去了,眼见到水鬼朝妇女伸出了手,照松情急之下一口咬破中指,涌出的鲜血在铜钱剑上笔直地划出一线金光,紧接着他猛然掷出了铜钱剑。
伴随着一声凄厉的惨叫,铜钱剑直直插|进了水鬼的胸膛,它摔倒在地,黑色的鲜血流淌而出,跟地上泥泞的水洼混合在一起,再也看不清楚了。
眼见救到了人,照松心头微微一松,但未放下警惕。他小心翼翼地向水鬼走近,脚步因为伤口的疼痛而有些跌跌撞撞的。
但是,大雨磅礴里,他好像听到了一道微弱而破碎的嗓音。
是谁?
照松顺着声音看去,发现是那一只倒地的水鬼在说话。
它怔怔朝着面容惊恐万分的妇女伸出了苍白的手,泥水溅脏了它的脸,那乌黑的双眼透过凌乱的头发看向了妇女。嘈杂的大雨声里,它喃喃地唤道:“娘……我冷……”
娘?
照松猛然一滞,他浑身僵在了原地,不可置信地看向了那只水鬼。
妇女却听不到水鬼在说什么,她惊慌地尖叫着,一边把水鬼伸过去的手狠狠踹开了,“你走开!妖怪!”
妖怪?
妖怪为什么会叫她娘?
水鬼痴痴望着妇女,浑浊的眼里里缓缓盈出了眼泪水。
这一个瞬间,照松恍然明白了什么。
已经晚了。
水鬼合上了眼,妇女也仓皇逃走了。
照松缓缓拔出了铜钱剑,乌黑的血迹从那一枚枚铜钱上流落。他转过身,看向了不远处,那些水鬼已经让石欢杀得差不多了。
雨水打shi了照松的头发,眼前的一切突然变得无比的寂静。
他恍然想起,这渔村活祭年轻女子的习俗已经过去了好几百年,水鬼们有的也死了几百年,有的才死去不久。对于这个夺走了它们性命的村子,它们或许是怨恨的,但到底……它们的亲人也在这个村子里啊。
她们……是想回家啊……
他是阻止了那些被遗弃的水鬼回家吗?
照松惊恐地发现,他忽然不知道自己做的事情是对是错了。
师门的门规教他要斩妖除魔,可现在这些水鬼……有的只是想回到家里。
同样的,照松也想不明白了,明明那些孩子是自己的亲生骨rou,为什么轻易地就能将她丢进江里?就连到最后一面相见,也没有认出自己的孩子,还把她当作妖怪踢打,最后决绝地转头就走。
照松迟疑了起来,那边的石欢下手越来越猛,直至她终于把所有的水鬼杀得一干二净,徒留一地狼藉。
她的面容让雨水与黑色的血水冲刷得狼狈,眼神清明,不见一丝疲惫。
大刀上的血怎么流也流不干净,顺着她的脚步滴沥沥地流淌。
她踩着血水,慢慢悠悠来到了照松面前,那获救的村民们见她走近,不由纷纷往后退,眼中不见感激,反而带着隐隐的恐惧,比见到水鬼更甚。
在见到她独自一人杀净了所有水鬼之后,她的眼中还毫无一丝感情。这般的强大落在村民眼里,比恶鬼更让人感到窒息与害怕。
天上的雨渐渐停了下来。
村子伤亡的多,房屋经此一日也变得破破烂烂的,地上那些断掉的肢体处理起来更是麻烦。
一些村民出去忙活了,受伤的留下来治伤。石欢也没去管外边变成了什么样,她留屋里查看起了照松的腿伤。
刚才他又走动了一番,之前勉强愈合的伤口崩裂开了,血窟窿流个不停,再这样下去,他的腿就要废了。
石欢把手放在他腿上的伤口上,凝聚起了灵力。
失血过多,照松的脸色也变得苍白起来,唇瓣也染上了憔悴的白色。他一句话都没有,垂眼看着手里那把铜钱剑,怔怔地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瞧上去情绪低落得厉害。
石欢完全不知道照松经历了什么事,她淡淡问:“在想什么?”
一听到石欢的声音,照松的注意力就收了回来,他茫然地抬头看向石欢,“那些水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