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阑珊。新帝跟风氏像是一个比着一个似的,风家办九日,谐音长长久久, 皇族就办个十日,取意十全十美。
据说那风家的新娘子与皇族的新郎官,还是一对师兄妹,未出师时就常常斗法,将师门闹得鸡飞狗跳。如今办个大婚,也这样闹腾来去,却非但没有闹出嫌隙,反而更显亲热。
仿佛以往受过的那些苦楚,都在这样锣鼓喧天的凡尘喜庆里,一笔勾销。
眼下最忙的,还要数那些蹭吃蹭喝的宾客,今日在凉州吃完全羊宴,又急忙忙赶去帝都赴满汉席,蹭得不亦乐乎。有些吃不了还兜着走,也有些不图吃喝,就为赶那个那个花团锦簇的热闹劲儿。
就这么闹腾了大半个月,随着帝都最后的一场酒席散去,按理说消停了。然而,食客们非但没各回各家,反而全都伸长了脖子,跃跃欲试,等着看下一波更热闹的热闹。
要说最后还没办的那一场,那来头可就大了。
茶楼里的说书人每每说到这,往往都会不自觉抬高了声音,语气是难掩的激动:
这对将要喜结连理的新人,那可是天上真正的神仙!
座下那些凡人几辈子没见过活神仙,每每听到这里,往往都会疯了似的鼓掌叫好。全然不顾这个将要娶亲的帝君,就是那个曾经跺个脚都能让九州抖三抖的大魔头,君长夜。
而他要娶的,或者说,要嫁的,这位神君,是九重天刚刚归位的神尊。而这位神尊,就是君长夜曾经昆梧山学艺时拜的师尊——绝尘峰主,望舒君。
更神奇的是,君长夜与之前成婚的那一对师兄妹,也是同门师兄弟。
好家伙,这关系……
贵圈也是够乱的。
任说书人怎么解释,大伙也掰扯不明白,君长夜究竟是怎么从道家弟子变成了大魔头,又怎么从大魔头一跃而成仙族帝君。个中原委,委实太过离奇曲折,说书人知道的也只是九牛一毛,其他都是杜撰,难怪驴唇不对马嘴,怎么讲都讲不明白。
听书的想不明白,索性不费心去想。反正那君长夜如今端坐众仙之首,大伙还得给他修庙上香,求他保佑升官发财,平安顺遂,哪里还敢说半句不是,只真心祝福,欢欢喜喜跟着看热闹。
不过这地上的热闹,跟天上的比起来,可就是小巫见大巫了。
银罂子做梦也没想到,在把头顶上所有大魔都熬死熬退之后,她竟也能有上位的一天。
原本,君长夜在去走通天阶之前,派她攻打昆梧山,她是报了必死之心的。没想到,开打没多久,双方对战变成了三方混战,琅轩阁那大狐狸殒于阵前后,云琊率众弟子跟天兵战成一团,无暇顾她,倒叫银罂子捡回了一条命。
还因君长夜化神,魔族群龙无首,被推上了魔尊之位。
银罂子几乎热泪盈眶,这几天忙里忙外,将魔界整顿得焕然一新。随后拿着喜帖,带上贺礼,往仙界走了一遭,为她曾经的顶头上司庆贺新婚大喜。
可没料到,刚到南天门,她却先见到了一个不那么想见到的人。
“云掌门,”避已经来不及了,银罂子硬挤出一个笑来,迎了上去,“好巧啊。”
云琊捏着喜帖,正在门外徘徊,见打招呼的是曾为手下败将的女魔,冷哼一声,甩袖往回走去。走了几步,却迎面撞上两人,不得已生生停下。
“宴席快开始了,你要去哪啊?”
木椅上给人推着的青衣男子神情柔和,竟是销匿已久的洛明澈。
云琊不冷不热地哼了一声,正要说话,却见在背后推着他的高大男子,眼上蒙着一道黑布,见了自己也没反应,颇有些倨傲无礼。
洛明澈语调仍是柔和:“你多担待,他看不见。”
云琊这才发现,在那块蒙眼黑布的后面,竟是凹下去的。
那日在通天阶上,冷北枭被湛陵伤了一双眼,回去后再怎么治也保不住了,再拖下去,还有可能伤及性命,索性便剜掉了。
妖王很是颓废了一阵,可后来一想,又觉得兴许是福非祸。
他答应过宁远湄,今生再不见洛明澈。此番失了双眼,即便今后与蘅芜君日夜相对,也能称得上再也不见。
可如今瞎了眼,要找人更是难上加难。冷北枭正愁得要命,不知该去哪找蘅芜,孰料对方得了消息,却先自己送上门来了。
原来,这段日子,洛明澈一直藏在琅轩阁内养伤。命是捡回来了,可双腿却基本废了,加上之前一条臂膀被厉鬼噬掉,如今的蘅芜君修为尽失,已同个废人没什么两样。
这样的落差,任谁都难以接受。可洛明澈平静地接受了,他或许将这看作对往事的一种报应,每日就安静地待在房间里,清心寡欲地活。唯独在听说了冷北枭的事后,才向照顾他的女婢提出,要去妖界看看妖王。
他本想看看就走,不给任何人添麻烦。谁料刚一踏入妖界,冷北枭就感觉到了,扑过来搂住了就不撒手。堂堂九尺男儿,一族之王,竟趴在他膝上嚎啕大哭,边哭边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