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这人的脸都还没来得及记清楚,这人就拉住了他,基本等同于跑地快步往前走,同他说:“你今天怎么睡过头了整整一节课?老徐帮你代课都已经下课了,好在本来应该是老徐的下节课还没开始,你就当和他换一下,免得被主任他们骂。”
段嵊一边观察着周围,一边跟着这位好心的同事走。
这位林老师明显不应该在正确的年纪,反而像是在顾景明还在读书时的年纪。
来到教室门口时,段嵊已经有了隐隐的猜测。待到他走进教室,轰乱一片的教室骤然安静了下来,所有年轻稚嫩的眼睛都看向了他。
他却只在一片穿着校服的孩子中瞧见了一张有些熟悉的脸。
还未彻底长开的少年坐在教室的最里端,座位靠着窗,书桌上散落着几本练习册。而少年转过头来,同其余的孩子一样看向他,淡茶色的双眸闪动着懵懂与青涩。
即便还未彻底长开,这张脸在窗外天光的勾勒下也充斥着俊朗与少年的清新。
而这样纯然的眼神……
不是已经历尽千帆、眉目间满是矛盾的温柔与傲然的青年。
这是顾景明的少年时,是他缺席的那段读书时代。
他不知道为什么会来到这里,却觉得这似乎冥冥之中给他的一次机会。他心上的那个人从书本里认识他,知晓他的全部人生,以各种方式见证着他的成长。
可他只认识来到之后的顾景明。
此前种种,只有从顾景明口中流露出的只言片语。
他脑海中百转千回,目光却始终不着痕迹地留在了少年的顾景明身上,缓步走进了教室。
这位林老师似乎平时在班级里人缘就不错,直到他走到讲台前,也没有任何一个学生捣乱,教室里十分安静。
段嵊却没打算上课,他连这位林老师教的是什么都不知道,自己也不是一个老师,看着教案也只会满头问号。
他干脆随手将东西往讲台上一丢,随意找了个理由,让这节课变成了临时的自习课。
初中时期的学生们自然对这种和休息开小差一般的自习课乐意至极,纷纷拍手叫好。而少年的顾景明只是微微挑眉笑了笑,十分不羁地往椅背上一靠,从抽屉里抽出了执笔。
——果然如顾景明所说,年轻的时候是个傲气十足的小太阳。
少年时期的顾景明不认得他,自然更不可能从这个林老师的壳子中看出段嵊的灵魂。他根本没有施舍给段嵊这位临时上任的班主任任何多余的眼神,掏出一本好似速写本一样的本子之后,就拿着铅笔不知在画着什么。
段嵊在教室里巡视一般地来回走动着,每每走过顾景明坐的那一块,总是刻意地拖慢脚步。不过他看到学生们在做别的事情也没有管,渐渐的一些开小差的学生都大胆了起来,对段嵊的来回走动视若无睹。
少年的顾景明也是其中之一。
段嵊刚开始走的时候,少年总会刻意盖上本子。
但后来已经肆无忌惮地画了起来。
段嵊不知第几回路过的时候,少年双脚蹬在桌子腿中间的横架上,椅子被蹬得微微向后倾斜,还随着少年的动作一晃一晃的。
骨节分明又白皙的手握着普通的铅笔,速写本搭在桌子的边沿上倾斜地立着,铅笔笔尖在纸上快速地流淌。
已经些微有些成型的人跃然纸上。画上的少年穿着校服,拎着书包侧着脸不知在看着什么,全身已经完成了,唯有手中拎着的书包还在缓缓地补足细节。
画技稚嫩,远远比不上顾景明成年之后的灵气逼人、技巧跃然。
可段嵊却一眼看出了那就是少年顾景明自己。
——原来小时候还挺自恋的。
他想。
他迈着步伐继续往前走,听见身后传来掩耳盗铃的悄悄话声音。
顾景明的前桌似乎转过头来,低声和他说:“别画了,画这个有什么用,每次约你打球你都不打。”
“就是不打,”顾景明吊儿郎当的开口,少年的嗓音还带着些许沙哑,却掩饰不住嗓音的清冽,语气更是傲然恣意,“你无不无聊啊?就你那群打球的哥们,一个个技术都菜的要命,和你们打球就是菜鸡互啄。”
“哎哟喂,顾大少爷,您这一次都没参加呢,就说我们菜鸡互啄了?您可还不会呢!”
“没学而已!”完全不顾段嵊这个“班主任”就在附近,少年居然吹了一声口哨,吊儿郎当道,“我要是学了,你们都得跪下。”
“你就做梦吧!”
顾景明似乎拿什么东西砸了前桌一下,“欠揍呢?”
背对着他们教室后头走的段嵊无声地笑了笑。
还真没说错。
他刚认识“秦宣”的时候,“秦宣”确实不会打球,还是他和柯斯一起教出来的。可“秦宣”学得快,没过多久就能和他还有柯斯比一比了。
只不过……
他着实没想到少年时期的顾景明会如此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