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里。
蔺不仁那残破的神魂摇摇晃晃地走出洞府,洞府就随他一同坍塌。
蔺负青等人跟着他走出去,只见外头月华清冷,如九天银纱落下,大片雪白芦苇仍在风中摇晃。
远处的冥河水温柔拍岸,竟是一派安宁景象。
蔺不仁就在月光与芦苇的正中,掀开长衫下摆,盘膝坐下。
那剩下的半颗头颅点了点,半张嘴唇开合,道:“既然你们要我赴死……”
蔺不仁笑了笑,“那我便死罢。”
三分狂气,七分释然。
他闭上了眼,身躯再次开始涣散,伴随着头顶的月光,身下的芦苇,一起碎成千千万万场白雪。干干净净,浩浩然地去了。
蔺负青敛下眉眼,一时心内五味杂陈,也不知是否该说一句恭送师祖。
再把目光抬起,却忽然惊见蔺不仁消散的魂魄之下,竟还藏着一团完整的亡魂。
“这是……!”
方知渊变色,上前手掌一招,那亡魂顺从地被他捞进手中——
然后穿透过去,别别扭扭地朝蔺负青的方向去了。
“……”
“……”
蔺负青哭笑不得,拍了拍那亡魂,鼻尖却是一酸。
方知渊在一旁抱臂讥讽,“啧,这么偏心啊……果然不愧是师父的魂魄。”
竟是尹尝辛的亡魂。
蔺不仁为何将尹尝辛的亡魂护在自己的魂魄之中?
是对这个被自己利用了一生的徒弟,还存着丝许的真情?
亦或是遗憾未来得及将徒弟的最后一点价值榨干,欲开启新一场的利用?
蔺负青与方知渊无声的交换了一个眼神,这些旧事已经掩埋在纷纷凋零的岁月之中,随蔺不仁的魂魄湮灭而彻底入土……已经永远不得而知了。
终于,四周的景象全部消散,只剩下流淌的冥河以及那座魂魄凝成的巨阵。
轩辕意愣了许久才回神,问道:“尊首,这些神魂可还能救得回来么?”
袁子衣则皱眉道:“按理来说,这阵未消散,其中的魂魄就不算是魂飞魄散。可那蔺不仁将神魂都凝在一处,亡魂们各自早就……不是原先样子。这可如何救得?”
方知渊皱眉沉yin片刻,忽然道:“这阵……这阵能直接推到冥河里去么?”
几人眼睛齐齐一亮。蔺负青拍他肩,惊喜道:“有道理。反正是要入轮回的,这是最优选了。”
方知渊走上前,于阵前半跪下来,双掌抵阵。
忽然左右人影一闪,袁子衣与轩辕意也跪了下来,神色肃穆,“尊首,请容我等相助。”
蔺负青在后面看着,无声地笑了笑。他负手远望冥河,感慨道:“唉呀……这冥河被扭曲成这幅模样,要复原怕也得费老大力气。万幸这里住了那么多前世神魂,我便回去叫他们帮帮忙罢。”
“如今蔺不仁的法术解除,也知道了冥河的上下游所在,事情就好办得多。等冥河复原,咱们应该就能回阳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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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那些重生归来的修士们,在两鬓斑白之际还会津津乐道地谈论起那一日。
那一日冥河两畔千万魂灵聚集,再无仙魔之分、人妖之别,众人齐心合力呼喝着,每一个人都使出吃nai的劲儿,将扭曲的冥河一点点扳回正轨。
多年困囿于这不生不死之地,一朝终于有了回家的盼头。所有人脸上洋溢的都是畅快的笑容。
无数自那巨阵里化开的残魂碎片,自冥河上游流淌而下,溅起浪花,涟涟拍岸。
纵使此魂已伤痕累累,却终于可以遁入轮回,得到一个安然的休息。
偶尔也有尚残存一丝执念的魂魄,泅渡间努力地偏离了方向,靠向岸边轻轻地碰一碰自己生前的亲友弟子,再重新赴往冥界的方向。
岸边,不知多少人跪下来,或泪流不止,或啜泣哽咽,叩首送别远行的亡魂。
方知渊与蔺负青并肩执手,挑了个人少的地方,静静地在冥河岸边更上处走。
从这里,他们能看见巨河里远行的亡魂,也能看见熙熙攘攘的人群。
方知渊手上凝出一盏朦胧小灯,挑在前头给师哥照亮。他们相扣的十指掩藏在宽大袖口间,随着走动间或一露。
两人的步伐本是错乱着的,不知何时渐渐地一致,好似就成了一个人在走。
蔺负青转过头,那清美的眉目唇畔都舒展着很柔软的笑,“……累了吗?”
方知渊身形微顿:“说什么呢。”
蔺负青:“怎么不下去帮忙?”
方知渊吸一口气,道:“偷个懒,不行?”
蔺负青很自然地伸手揉了揉他脑袋,得来祸星一个恼怒的眼刀子。
蔺负青满足地眯起眼,笑道:“你乖。”
方知渊站住,忽然抿唇撇开脸庞,耳尖微红着,飞快道:“师哥,你……咳,等我们回去之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