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暖柔和地落在白草地上。
一个鬓发微乱的白衣人坐在梧桐树下,面前的梧桐落叶被他身上流出的血染透了。
他拄剑坐在那里,听见凤招的足音,先下意识抬手将乱了的鬓发轻轻一稳,咽下喉中血沫,才侧脸望去。
他瞧见了一张难以形容的容颜。这世上或许有千万种不同程度的俊美,但这人一出现,你便知他是独一无二的。
而凤招瞧见的那张脸,稀松平常,乏善可陈。在见惯美人的凤招眼中,几乎便称得上丑了。
唯一让凤招惊奇的是,当他定神凝视这守在人魔边界之地的白衣青年时,他所看见的只有一片虚无混沌。
这个穷讲究的狼狈剑修,居然成了他眼中的第一个谜。
于是他们同时张口,同声发问。
凤招漫不经心,而谢远春温文含笑。
“你是谁?”
☆、第十八章 凤栖梧(彩蛋:挚爱之人)
那白衣人风度虽好,戒心却不小。凤招一眼觑见他白色衣袂之下,一手稍稍握剑,不由失笑。这反应放在旁人身上或许来得平常,但凤招已有数千年不曾见人在他面前悄然握剑。他于是率先道:“我是蓬山之人,闭关得出,偶至此地。”
蓬山是他上一次来到人间时人烟鼎盛的修真门派,自开山以来,就以闭门悟剑为一门传统,虽然光Yin翻覆,想来在现世也还有着一席之地,且蓬山山脉离此相去不远,门中修士路过这里,也算说得过去。果然白衣人听见蓬山之后,并未露出陌生的神情,对他点了点头道:“原来是蓬山的前辈。在下姓谢,谢门中人。”
凤招理所当然,发自肺腑道:“闭关多年,不曾听过。”
谢远春似有几分忍俊不禁,拄剑稍稍动了动上身。这时他脏腑受损,体内血流冲击极大,正坐简直不适至极。凤招不是看不出来,却偏偏不问他伤势几何,反而探问起了这地方。
谢远春略靠着山石,默自梳理体内武脉,闻听凤招发问,温声答道:“这棵梧桐名叫凤栖梧,这片林子便叫凤栖林,方圆十里,都是如此漠漠平林,哀哀白草,这里被称为白草原。”
凤招兀兀地挑了挑眉:“凤栖梧?”他道,“我闭关之前,从未听闻此名。”
“传闻凤凰非练实不食,非醴泉不饮,非梧桐不栖。”谢远春答,“许多年前,有人在此启封魔大阵,闻听魔族惑皇姓凤名招,又见这里梧桐参差,连叶成林,所以取名作凤栖林。”
如若凤招近年来游走人间,就会知道在这里设立封魔阵的人就有谢门中人,也正是这人为此地取名凤栖。
有一声轻嗤从凤招喉间压至鼻尖发出,他评价道:“这个名字,起得好是不通。”
谢远春其实一向对自己起的这名字甚是满意,人间修士谈起“凤栖梧”,也莫不赞封魔之人文采斐然,心胸开阔。他自问“凤栖梧”这样地名,总比“封魔桐”“斩魔桐”“除魔桐”“诛凤桐”之类的要好多了,再说以神鸟来喻力量卓绝的魔皇,足见风度,似乎并无不妥,这回还是第一次听人当面否定他的命名。
凤招低眼觑他:“如若凤招真的就如传闻中的凤凰一样,非练实不食,非梧桐不栖,为何还要将其封于地底,不见天日?这个问题,难道你从未想过?”
谢远春一时竟愕住。
叫他愕然的当然不是一个名字的问题,而是凤招未尽语意下的讥讽。
人魔之见,早已于人间每个修士内心根深蒂固。凤招言下之意,是讲他虽然将凤招比作孤高自许、对凡尘不屑一顾的凤凰,心知凤招从不危及人族,却依然要将其封于地下,究其原因,便是相信人魔生而有别,宿命恒定。
他这边细细思索咂摸其中语意,一时之间,灵台越发澄明,凤招则信手抚了梧桐树下的一块大石。掌风到处,石面瞬间平滑如镜,由他并指写道:封魔。
谢远春眼看他以指上刀气入石,依然字迹遒劲,铁画银钩,不由目露激赏。
凤招站起身来,指着石上二字:“魔就是魔,无须虚情假意,故作姿态,强以龙凤譬喻。你说呢?”
谢远春身受重伤,本已是勉力维持,不知为何,一见到这人,被他三言两语一番极其霸道的动作牵引得体内血气更加紊乱,自己却浑然不觉,只欣然道:“不错。”然而才刚刚说出两字,他喉口强压许久的一口腥苦猛然上涌,冲势之强让他难以遏制地弯下腰来,一抬手扶住身边一片柔软之物,埋头痛嗽。
他半跪在地,上身前倾,乌黑长发披落下来,露出一片清癯的背脊。凤招见他乌发掩映之下,背后雪衣早已被冷汗洇shi,后心处更有一片巴掌大的血迹,已经由红转黑,不知是好奇还是恶意之下,凤招探出温暖手指,轻轻点在对方后心的伤口上。谢远春浑身一记战栗,全身肌rou都绷紧了,后背坚硬地抵挡着凤招指上力度。
凤招任他拉着自己的衣袖,柔声问:“这是怎么回事?被偷袭了?”
半晌却没得到回答。他探手去勾起那人的下巴,只见谢远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