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仍能记起他赤裸着黝黑健硕的身躯,奔跑在丛林中的模样。
他穿梭在丛林中,用矫健的双腿奔跑着,身上的饰品叮咣作响,他拿着自制的引以为傲的弓箭,四周都是一模一样的参天大树,他却不会迷失方位。
不久,他带回来一头猛兽的尸体,足够维持整个部族一周的食粮。
他是近一百人部族的族长,高大,勇猛。
夜晚,燃起篝火,人们围在篝火旁。
他远离人群,坐在木屋的踏板上,用尖刀消磨一些木头。
一个孩子哇哇大哭了起来,在部族里无头无脑地绕了几圈,来到他的身边。
他放下手上的活,把孩子拉了过来,让孩子盘腿坐在他的腿上。
低头看向孩子的手,原来孩子的手臂上划了一道不深不浅的血口子,大概是因为顽皮。
他摸了摸孩子的头,在地上捻起一个小虫子,让虫子的爪子刺进伤口两边,再把虫子的身体给扯掉,又捻起了一个虫子,就这样来回了好几次,利用虫子的爪子把伤口给缝合了起来。
孩子不哭不闹了,又蹦跳地跑到了他母亲的身边。
孩子躺在母亲的怀里,母亲正轻拍着孩子的背,嘴里哼唱着某种古老的歌谣。
孩子的父亲走过来,给孩子和母亲盖上一层兽皮毛。
他驻足在原地,远望着篝火旁的一家三口。
部族规定男人十四岁便已成年,到了可娶妻生子的年龄,只是他已近三十岁,却仍未娶妻。
他大概是有些羡慕吧,对家庭。只是身为部族的组长,他更要考虑照顾的是整个部族的周全。
也许也有我的原因。
他看着那一家三口,我看着他。
也许也正因此,他同时兼具威严的父性与温和的母性,强大又包容,让我心生向往。
***
我是个异类。
因为我和部族人所不同的肤色。
我的皮肤是白色的,长相也和他们有不同。
从我有记忆以来,我就和他生活在一起,我受到过其他族人的鄙视和殴打,是他一直在保护我。
等我能独立思考了,我才能想象到,他当初收留我,也不知受到了多少反对和阻碍,和其他人起了多少冲突。
即使是现在,我的部族的人已经慢慢接纳了我,其他部族的人看到我,也总是会来找麻烦。
每个人都是神明的孩子。
他总是这么和我说,带着一种宽慰的笑。
他教我打猎,一切在丛林中生活的技巧。
我也很喜欢模仿他,我穿戴他的衣服,趁着他不在的时候挂着他的兽牙项链,在脸上画许多图案。他每次外出,我也总是跟着去。
他仍是如此,奔跑在丛林中,树干之间是他矫健穿梭的身影,他时不时会戒备地朝四周看两眼,洞察可能有的危险,犀利的眼神就好像鹰隼。
在从前,我总是迷失在这丛林中,直到现在,我才逐渐适应它。
打回来的猎物被送回部族中,快到了每年一次的祭神的日子。
那是一个很高的祭台,很多层的石制阶梯,看上去很宏伟,也许百年前就已经存在了,我曾认为走上去,就能到达天上。
不止是我们这一部族,许多其他的部族也会来此祭神。
这一天,部族的人穿着鲜艳,头上会戴着华丽的羽毛。
他也是如此,脸上画着深绿色的图案,他看上去比平常更加威严庄重。
他一直都信仰神灵。
不是为了能从神灵那里索求什么,只是单纯的,一种信仰,对于神灵所赐予的一切自由的生命和馈赠。
夜晚,人们围着篝火欢欣起舞。
***
今早,他把我叫起,他从丛林深处听到了一些陌生的声音。
我跟着他,他顺着声音的方向走,一直走到海岸边。
放眼望去,我不知道海面上的那是什么,很巨大,发出轰隆隆的声音,只是又不像是海怪,那庞然巨物逐渐向海岸边靠近。
他拉着我躲进丛林中。
从那巨物上下来几个人,我第一眼注意到的,是他们那白色的皮肤,和我一样。
那几个人开始朝丛林中走。
他深深地皱着眉,拉着我开始奔跑在丛林中,朝我们的部族跑去。
他叫部族里的所有男人拿起武器。
渐渐地,听到了踩在树叶上的脚步声。
那几个人走了过来,来到我们的部族。
他们的穿着很奇怪,他们的衣服把身体遮盖得严严实实的,不露出一点皮肤,身上看上去很干净,没有泥土的颜色,头上不戴羽毛,倒是戴着宽大的帽子。
他们说着我们听不懂的话,手上拿着黑色的长长的东西,看上去硬邦邦的,我猜测这该是他们武器,我一开始认为这东西该没有什么攻击力,很久之后我才知道这是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