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孩子上学方便而购置的联排别墅里,灯光暖溢,菜肴繁杂,言笑晏晏。六个人围坐在方形餐桌周,有来有往地闲聊家庭琐事,倒也真有那么点一团和气的氛围。
舅父舅母的确挺和蔼地在问舅父的姐姐——也就是我母亲、我们一家的近况;他们的小儿子成莫乌百般无赖地扒拉着碗里的饭,大概知道我就是被派来一会儿要说教他的,时不时偷瞄我一眼又低头假装什么都没干,我也只当没看见;夏帘珊在公婆面前从来都是不多言的乖巧儿媳形象,此时一副认真听我们谈聊的样子,偶尔附和着笑几声。
至于成煜桦,进了屋门后就像开了禁言,他对他父亲和继母这个家向来冷淡,除了舅父关于生意上的事过问会回答几句外,硬是一言不发。可餐桌下又赤着脚轻触我的脚踝,本以为今天有正事所以穿了套通勤装,白色七分西装裤就被脚指夹住向外拉又向下拖,甚至顺着我的小腿一路向上,如果不是我膝盖夹住了他并警告地紧了紧,不知道他还要蹬鼻子上脸到哪去。
客厅那边是小孩没关的电视,人声嘈杂声自机器传来,舅母想以不符礼数想教训他,但一家人都不介意,也就放在那儿了。现在倒是可以帮着成煜桦底下那东西遮盖一下声音,毕竟购买时再怎么号称消声无响,买回来震起来那声音还是谁用谁知道。我借着擦手的动作把遥控器推到顶档又降回去,看着成煜桦瞬间一变的脸色,心情颇好地面上笑着回应舅父刚提醒的话:
“嗯,以前因为学业在海外最近几年又忙于工作,今年我一定和母亲还有丞则哥去外公的寿宴。”
“那就行那就行,你外公可想你们一家了。”舅父笑地慈眉善目的。
我不好意思地一点头,水杯送到嘴边却冲不走咽喉的恶腻感。
荀成两家人都知道,当年我父母婚后生活形同陌路,母亲见夫妻两人关系难以相好,经过父亲同意用辅助生殖技术人工授精去国外孕产了。事情至此也没什么,不过是用不同的形式诞生夫妻二人的孩子罢了。可没想母亲生下一儿子,刚坐完月子,就听闻父亲带了个女婴进荀家并称是自己的女儿,也就是我。母亲当即回了林城,不知她是否在荀家大闹一场还是和父亲谈了什么,只知她自此后不回荀家也没回娘家,在自己的房产带着亲生儿子生活,每年她会带着儿子回荀家一趟表明她还是主母,我偶尔也会在本宅或者成家的亲戚那里见到母亲以及哥哥,但从来没被正眼瞧过。直到我初中时,母亲似是和父亲冷战结束,终于带着哥哥住回了荀家,我的人生也正式开幕了。
成家是个老家族,现在的老爷子、我的外公,光是认回来的孩子就有七个,六个女儿一个儿子,成家主母宣布亲生有两个孩子,一个是我这舅父,另一个便是母亲。可即便如此母亲还是自嘲自己是成家最不受待见的,不说别的,其他女儿的女婿都是入赘,只有她是外嫁到荀家,也因此被远远隔离在了成家内斗外,变成母亲庆幸却又解不开的心结。但无论母亲在成家究竟地位如何,父亲随意带回来私生女这行为也是够成家反感的,因此按理说我被成家百般嫌弃也不为过。实际上我幼时跟着父亲去过几次成家,也确实被排挤了,但和母亲一母同胞关系甚好的舅父却毫无芥蒂对我关怀备至。
理由我当然是知道的,也是如此我才不知不觉间和成煜桦纠缠到了现在。舅父是长辈,我也不再是不会遮掩情绪的幼童,纵使内心再蔑视表面上也要滴水不漏恭恭敬敬。可幼时经历带来的粘腻厚重的恶臭感,却何时才能消除呢。
成莫乌突然把筷子摔进碗里,椅子后退一句话也没说回了自己屋,这反倒是缓解了下饭桌上顿然陷入沉默的尴尬。
“这孩子,青春期还没过吗。”舅母不满地埋怨,又换了副面孔温和对我道,“予羽别在意,莫乌平时就这样,不是针对你,一会儿还要麻烦你去劝劝他。”
“没事,小孩子,莫名其妙来脾气很正常,”我用餐布抿了抿嘴,规整好餐具站起来,“我也吃得差不多了,现在就去问问他的想法。”
“那小子要是不尊重你就直接打,就是欠揍。”舅父笑呵呵道。
我配合地笑笑微鞠躬,走上楼梯。遥控器调回低档,成煜桦似是不满地蹬腿,椅子被压在地上后退刺啦一声。
我没有立即走上三楼,而是不紧不慢地先去洗了把脸,在舅父家什么都没吃进去,从小被训练利益,为了防止饭桌上被长辈问话嘴里还有菜失态的情况,食物都要悄悄碾碎成小块含在舌低,软了后吞下去,不会影响回话也不会污染牙齿,但取而代之就是一顿饭下去五分之一饱都没有。我漱了漱口,刚刚和舅父说话而产生的胃酸上涌的恶感总算是消失了。
别墅的整个三层的房间都是成莫乌独用的卧室、书房、运动室、游戏影厅等,还有个比我学生时代还生活在荀家本家的卧室还大上两倍的衣帽间,衣帽间和他的卧室是互通的,有一部分重叠空间,挂着的都是他的常服。小孩从小就受到了十成十的溺爱,一周的零花钱比我大学按高时薪打工一个月的工资还多。财富储蓄决定消费水平,荀家主母成箫无论对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