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日集会的喧嚣渐褪,昏暗的夜幕拉动寿宴的进度条到达正片。商场下两层被临时布置成宴厅,四个出口门大敞勾通室外平整草地区,宴会真正的客人们换上正装礼服,面上悠闲地开始社交拉帮结派,然而每个聊天圈中心人握着郁金香杯不同状态的指尖却将他们的心情暴露无遗,暗金色灯光璀璨,乐团敬业工作所奏悠扬,或自满或胆怯或不安或激昂的情绪如杯肚内的气泡跳跃升腾,恐怕等他们想起饮下,香气也早已流失地不见踪影。
成老爷子披着件月白鹤氅,一派亲和地坐在宴厅中央,脸上笑眯眯地像是街上随处可见的有宝贝孙子的傻大爷,但言语谈吐间却自带久居上位的凛然威严。三言两语感谢到场的客人,直言自己就是提供个聚会的场所,还望各位今日尽兴而归。
没人会对东道主倨傲的态度感到不满,命令一样的请言刚落,宴场内外谈笑声渐起,给足了主人面子。
我退到场外草地散落的一餐桌角落,宴厅是不敢呆的,室内成老爷子旁都是大人物,我一个小本经营老板自然不会恬着脸凑上去,就跟着大多知趣止步的新人涌了出去。
此时就可见阶级不同产生的矛盾,有人好不容易搞到邀请函却只能恋恋不舍见好就收,还好同在场外的也有不少企业高管可以攀谈;但有人仗着生了个好家庭无需再去费心人脉,却巴不得立即离开世家结交之地。荀丞则被母亲拉着不胜其烦地和别家干叔伯应酬招呼,还好他天生温润如玉的面孔和笑唇把脸上的厌烦冲去了不少,不然早就拉了一圈仇恨。成煜桦就老练多了,从小这种场面见得多早就练得四两拨千斤的话术,有人来打探示好挑衅都不露痕迹地把矛头移花接木向在场其他人,不和任何人多谈哪怕一句话,但鉴于是成家长孙不得不随时侍在亲爷爷旁,凌厉煞人的眉眼间才流露出不耐烦。
其实我若真想留在那儿也未尝不可,无论是靠家族身份还是事业成就。但荀丞则和成煜桦不知怎的转着圈突然面对面对上明里暗里刺对方,一个刺亲人脏事一个刺外族事业,他俩开始阴阳人时我隔地老远,眼不敢瞅也没流露出什么看戏吃瓜幸灾乐祸的情绪,结果就被母亲一个眼神甩过来适可而止警告。微举双手表示抱歉遵命,见我要找的人也去了草地,就漫步跟了出去。
没几句话的功夫,草地上的宾客们已经形成了一个又一个圈子。凡是三人以上聚集的地方,总是会出现抱团的情况,越是对自己的能力心知肚明就越需要靠小团体找回自信。林城是各行各业仅做对内生意的贸易中心,今日来宴的林城人哪怕没有家姓氏族企业也能留在成老爷子那边,出来了的也就两人,另一人是众所周知涉黑另一条道的没人会不长眼去惹,那我就不免会被两面三刀的人找上来。
“荀老板今晚一如既往地艳丽动人啊,好多人想来认识认识您却连您一个眼神都没得到不敢过来。”来者脸面轻浮语气油腻,大概同样的话已经被他翻来覆去说给了在场所有女性一遍,我轻摇头笑着回吹您也气宇轩昂风流潇洒,一定博得了一片芳心。男人有些自得,摇头晃脑飘飘然道,“比不上比不上,就是您一晚上生人勿进的状态,看来是最近遇到的贵人了不得,都不太看得上在场的人了。”
噫。
我鸡皮疙瘩都差点抖出来,听他碎嘴吧嗒半天还以为要搬出什么合约黑历史或者脏活污点,结果就是挑了个想折辱女性最易动嘴的点?我朝四周一瞥,暗戳戳盯着这边的人还真不少。
只要有一代发家并把家业传了下去、往上在族谱里可以数清楚至少六代每一系的,无论后代经商成果如何,在圈内总是有些声望的。林城的荀家就是典型的例子,不然当初也不会被选中让成家人嫁过去。我是荀家私生女也不是什么极密,基本人人皆知——我根本就是荀家外人才是爆点不过大概也不会有什么外人知道。因此我出现在成家的场合是件很恬不知愧的事,也多的是人想以此挤兑我——成家看不起荀家也只会当污点的私生女凭什么能比他们还高高在上,大概就是这样的心里不平衡。
我又看了眼面前的男人,想起来他好像是南边哪个市的烟草商。赵延宗曾找他合作,都到了拟合同阶段,曝出来他提供的货物从东南亚厂家进货含有致瘾成分,赵延宗是本来就知道但他觉得无谓,我感觉和自小就在异国长大习惯了飞叶子的同伙也讲不清楚就干脆独断终止了合作,毕竟以后因为这碰瓷惹上官方那就真的难办了。那时男人似乎刚起家,眼看着要进账的金子到嘴边飞了是真不好受,就算获得了赔偿大概也填不上资金漏洞,能再做上来也着实挺不容易。
确定了不是什么有过大交集的人,我面色不改道:“说笑了,没有的事,各位都是精英成功人士,害怕会惹来不快罢了。”
男人没想到我自谦会直言说明他们的心理,干笑两声:“哎呀哪会,我们还想今年成老先生总该在林城办寿宴了吧,荀老板的疗养庄口碑这几年相当不错啊,肯定得到承认了吧。就是没想到,啧啧。”
“成老爷子故乡就是这里,几十年了都在这里庆寿,怎么可能换地方。而且我那小地方也容不下这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