荀予羽是在升入初中前才被接回荀家,回了荀家后便再也没有与成家有过接触,一方面她在成家的生活并不值得怀念,另一方面,她也没有去高攀成家的资本。
所以高中时被母亲通知要去参加表哥的订婚宴时她是有点惊讶的。但转念一想在林城荀家也算成家的姻亲,父亲那样子去了怕不是也不会全程参与,自己好歹表面顶着个荀家人的身份,去凑人头罢了,主要还是给母亲和亲哥当陪衬。
出发前母亲特意递给了她订婚宴女方的资料,荀予羽接过来看似认真地翻阅,但其实字根本没往眼里去,反正内容和听到的也不会有什么区别,有价值的不为人知的秘密也不会这么轻易就了解到。
哪怕她不去可以打听,流言蜚语也会往人的耳朵里钻。成煜桦的这门婚事完全是被他父亲成瑟一手定夺的,对象家里不算豪门也不从政,但胜在祖上尽是学究文人,从上世纪开始上流社会凡是需要找些学者撑一撑阳春白雪高雅氛围的经商场合都少不了这家人的身影,算是很会炒作自家吸引流量的书香门第,也因而在林城称得上元老级的家门。成煜桦的订婚对象与他从高中便是一级,夏家的女儿,那时成瑟应该就和夏家谈好了这桩婚姻。夏家有好几人都是本市的重点高校的教授,夏小姐也在预定的未婚夫考入这所大学后很是顺利地继续同校生活培养感情,并在离大学毕业季还隔着一年的现在两家人迫不及待地宣布举行订婚仪式。
荀予羽本以为她会对表哥连自己的婚姻都是他父亲的筹码这一点幸灾乐祸,但没想到心里只是平淡无波,离了成家后对那家人的感情都在淡漠,谁会在意陌生人的人生呢。
订婚宴上的两位年轻主角很是熟练地跟在父辈身旁与其他家的长辈们嘘寒问暖接受祝福,无论他们心里如何,至少面上都是滴水不露的春风得意。
肉眼所见的表嫂和荀予羽先前听到的事迹脑内生成的形象相差无几,温婉秀美,大小姐特有的娇气没有散尽,但并不是令人生厌的娇蛮,而是给她气质增添了几分灵动的娇俏,她本人衣风装扮又具备着森系的柔软,任何人第一眼见到她应该都会给出一个不低的印象分。
流光溢彩布置地像是时装周会场的订婚宴厅内觥筹交错,订下婚约的新人走到了成箫面前敬酒,荀予羽不动神色地朝那边瞄了几眼,只感到举着酒杯微笑的几人粘稠令人作呕的虚伪气息快要拖拉到地面。亲哥并没有跟在母亲身旁,脚底扎了钉子一样皱着眉和自己一起站在角落。
“母亲没要求你过去?”荀予羽看着自己哥雷打不动挑着甜点塔里的饼干,似乎铁了心准备今天就来当个饭票。
“说了,但我不想,”荀丞则头也不抬地挑着五花八门的奶油酥饼,眼花缭乱了一会儿似乎终于找到了意中的甜品,眉开眼笑捻起一块夹着天蓝奶油的焦糖曲奇塞进妹妹嘴中,她咬走一半后自己吃掉了剩下一半,嘴里含糊不清道,“随意售卖了婚姻还觉得物有所值而洋洋自得的恶臭味太浓了,圈子就是这样的话我还是别靠近的好,失态了反而拖母亲后腿。”
一点点咽下携带着植物油清香的酥渣,荀予羽看着亲哥云淡风轻的样子,点头道:“如果你是这么给母亲说的,那她确实会同意。”
荀丞则耸肩,倒不在意母亲是同意他对联姻的看法还是嫌自己会碍她的事,平时在学校荀予羽受着排挤又什么都不做甚至不和自己来往,自己今年是备考生在家被母亲和佣人虎视眈眈监视着忙于学业没闲暇去找她聊天消遣,难得有个必须出席宴会的理由可以和妹妹单独相处会儿,自然不做他想。他端起盘可露丽递过去,像是想继续投食一样,却被单手推开。
“不用,把这一桌每种都尝尝,挑出几个给母亲备好吧,”荀予羽从服务生托举的托盘抽走一张纸巾,抿了抿嘴角,“你看母亲和舅父说话笑地灿烂的,是有多努力压抑住鄙夷嘲讽的冲动啊,估计等聊完了心情不是一般的差,小心一会儿别被迁怒。”
荀丞则闻言也偷瞄了几眼那边,听到亲妹的话先是啧了几声,又笑了起来。
荀予羽本想戳他的腰让他收敛点落井下石的笑,但一瞥他笑颜似乎是头一次在这种家族聚会场合放松下来,忍不住勾了勾唇,收回手,眼神扫向其他地方。
不看不要紧,这么随意一瞟就不得不注意到主席那边形单影只坐在高背椅子上粉雕玉琢的小公子。她脑内很快提取出了小孩的身份,应该就是成家二少爷、自己的表弟,算算时间大概是小学二三年级的年龄,不过他是成家人,那就应该是刚请了老师进成家私塾教导的时候。
名字似乎是叫成莫乌,莫赤匪狐,莫黑匪乌,成瑟让他姐成箫取的名,但荀予羽猜母亲一定没有把含义和出处告诉给舅父,舅父大概也觉得听起来好听并直意理解成了无黑就采用了,真可惜了这大概是母亲最后一次尽姐姐的本分试图劝告自己弟弟,可惜付诸东流。
小孩坐姿端正,像是被抽打训练过几十次养成的肌肉反应一样,脸上是得体礼貌又不失孩童天真的笑,像个迎宾玩偶,明明已经累地身形微晃嘴角颤抖绷不住表情也不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