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
灰狼嘶吼着，嘴里的血流到搜查犬的脸上，浸润进短绒毛里，搜查犬抖抖鼻子，立马分辨出里面不仅有狼血，还有鸡血的味道。
“我只是想帮你。”搜查犬烦躁地吼叫着。
搜查犬隔三差五就送食物、水和药品给住在砖窑厂的野狼。
搜查犬又出现了，它莫名有些松了口气。
“滚！”
窝里垫着它们一起去偷来的鸡鸭毛和干草，还有村民挂在太阳底下暴晒的棉被——当然不是一整床，搜查犬时刻谨记着自己必须忠诚服务于人类的准则，只敢偷偷扯下一点棉絮。
灰狼的窝还在视线里，搜查犬努力嗅闻着空气，忽然被一股猛力撞倒在地，脖子的死穴被尖牙叼住，一时无法动弹。
“我不需要，你再出现在这里，我会杀了你。”
搜查犬惊诧地停住脚步，欣喜回头，激动得狂甩尾巴，“我叫大野，你呢。”
“虽然上了药，可是药片也要吃，这样好得快。”
灰狼将罐头吃得精光，到中午还是饿了，忍不住又去附近村民家偷鸡吃，差一点就被发现了。
灰狼黄褐色的眸子满是冰冷的杀意。
而此时，两头不同种类的犬科动物挤在一起，尾巴搭着尾巴，用身体温暖彼此，共同抵御严寒。
他们互相上药，互相舔舐伤口，一起玩耍，一起到村里偷些无关紧要的东西，感情极速升温，灰狼差点还想捕杀村民豢养的绵羊来招待它，被相当有正义感的搜查犬严肃制止了。
搜查犬张大嘴哈着气，将沉重的篮子放在地上，“我过几天才能过来。”说完，它焦急地调转方向，迈开有力的腿就要奔跑。
直到第三天早晨，搜查犬才姗姗来迟。
狼是群居动物，这样的深冬，狼群应该集结在一起度过，在洞穴里享用提前储存好的猎物，而身为搜查犬的大野也不该吃这个苦，本应舒舒服服地睡在警局暖和的犬房里。
第二天，那头说好要来的搜查犬迟迟没来。
最终，饿了几天还带着伤的灰狼不敌身强体健的搜查犬，被叼着颈后的皮毛，硬生生拖进了窝里。
“不要偷别人家的鸡吃，吃这个肉罐头，有营养。”
灰狼本以为对方是因为被自己咬伤了，所以才生气不来的。
最寒冷的几个隆冬雪夜，它忍不住留在了砖窑厂，和灰狼挤在一起入睡，它不忍心看到灰狼孤苦伶仃的样子。
尽管对方是公的，还有着不亚于它的凶狠。
搜查犬的后肩也被咬伤了，剧烈地疼痛着，汩汩流出鲜血，它闷声不吭地将篮子叼过来，小心地咬开药罐盖子，舌头卷起苦涩的药粉，舔在灰狼的伤口上。
灰狼的身躯那么瘦小，跛着脚独自流浪，带着那么重的伤，楚楚可怜的样子让一向凶悍的它完全无法对它狠起来。不但如此，它还违背了对训导员的忠诚，隐瞒了灰狼的下落，偷警局其它警犬的口粮和药品来送给它，大野感到有点愧疚。
搜查犬垂着黑色的大尾巴，毫不在意那快要瞪穿自己脖子的目光，小心地为它上好药，贴心地将弄伤它嘴的药罐都提前咬开了，又将肉罐头和水叼在了它的脑袋边，在灰狼扑上来之前飞快地退后几步。
灰狼粗喘着，冷冷地盯着它做这一切，眼里盈满仇恨，暗自绷紧了身体蓄力，预备暴起反扑。
搜查犬背着晚霞的余晖，又露出了标志性的憨憨笑容，快乐地摇了摇尾巴，拖着僵直的肩走了，只留下一地蜿蜒的血点。
没有找到灰狼。
从这天交换名字后，一犬一狼的关系日渐融洽。
“等等，”灰狼叫住了它，冷声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犬不像人类，能将每种感情都分得那么清楚，但大野清楚自己喜欢这头漂亮冷艳的野狼。
大黑犬肩背上缠着绷带，灰狼隐约嗅出了与它舔在自己伤口上的药粉如出一辙的味道。
大野知道它想家了，它知道灰狼执着地留在废弃的砖窑厂，这个人类社会的边缘地带，是为了什么，灰狼告诉过它它的遭遇。
灰狼落寞地望着夜空中不断飘落的雪花，想念自己被装进笼子的同伴和母亲，高高扬起头颅对着飘雪的夜空长声哀嚎，声音在寂静的空气里传得老远，可惜没有任何狼回应他。
灰狼愣愣地盯着面前飘着香气的鸡肉罐头，半晌，硬如铁块的身体慢慢放松了。
可惜它心有余而力不足，没僵持一会儿，就被搜查犬撞翻了孱弱的身体，压在身下。野性难驯的灰狼怎会容许被一头犬骑在头上，它忍着疼，与烈犬厮打起来，两头兽牙齿上都沾满对方的血液，龇嘴时唾液横飞。
大野想，也许自己的喜欢是一种保护弱小的喜欢。
“我走了，明天早晨再见。”
它被训导员发现了身上的伤，还有总是跑出去的事，差点被关起来，为了不被训导员起疑更多，它只能忍住，老老实实在警局里待了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