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维倾用了整整一天的时间来消化医生所说的可能性。期间,他搜了很多网络上的资料,比如良性肿瘤的概率,比如肺癌的致死率,比如基因遗传病的种类,比如乱lun的风险等等。
他的情绪从震惊慢慢恢复冷静,仔细想想,俞生南有抽烟的习惯,他的肺癌也许是不规律的生活习惯导致,若是基因遗传,那俞振北这个狗东西凭什么活这么多年。再说他也是个老烟枪,要得病也该轮到自己,而不是陆旭秋。可癌症是个概率事件,好比去年陈琦好端端得了甲状腺肿瘤,方剑愁了好几个月,还好问题不大,术后也恢复得不错,就是下半辈子必然要处处谨慎,小心吃食。
脑子里的黑白小人忽然再度重现人间,一个说没事,一个说有事,陆维倾好久没被这么折磨,往侥幸了想似乎一切平安,可多思索会儿,又觉得完全不行,陆旭秋明明身体那么健康,怎么会得肿瘤呢。
男人这样反常的举动引起了陆旭秋的怀疑,他从未见过对方这样失魂落魄地坐在电脑前,又或者看着他的眼神如此欲言又止,陆旭秋自小聪明伶俐,有些事不言而喻地反应过来。
答应再也不偷窥对方一举一动的他在深夜好不容易哄着情绪低落的陆维倾入睡后,安静地坐在电脑前,把每一个历史浏览记录看了一遍。
随后他来到床上,用后背的姿势搂紧睡得并不深沉的陆维倾,岁月对男人是温柔眷顾的,除了眉间浅浅的皱纹,好像仍是十多年前的模样,陆旭秋有时候会想他白发苍苍的样子,当削弱艳丽的五官,只剩下沉淀的气韵,会让人想要猜测他的这一生是如何度过的吧。
想要窥探他曾经发生过哪些丰富的故事,想看看他的伴侣爱人是什么模样。
而再Jing彩的编剧也无法穷尽笔墨描绘他的一生。
陆旭秋的内心很复杂,无论生病或者死亡都不能激起他的恐惧,他唯一害怕的只有离开陆维倾,无论是主动,还是被动。
“那你会害怕我离开你吗?”陆旭秋亲了亲陆维倾的嘴角,小声地嘀咕。
次日的清晨,陆维倾拖着疲惫的身体从床上醒来,他没看到陆旭秋睡在旁边,顺着家里的动静,来到厨房,青年正站在阳光通透的岛台前准备着早餐,他专注着把火腿切成片状,像是在做一场Jing细的研究,见到陆维倾醒来,他轻挑着眉毛,露出了一个极为灿烂的笑容。
“怎么这么早就醒了?”
刚说完这句话,他咳嗽了两声,但脸上笑容始终灿烂,不减一丝温暖。
陆维倾忽然间倍感心酸,他径直走到他眼前,伸出手臂紧紧搂着他,好一会儿,他闷闷地说了一句。
“我有事儿和你说。”
陆维倾不想隐瞒他这件事情,他鼓足勇气,坦诚布公地把病情跟他分享,穿刺活检的复查结果不算是坏消息,支气管肿瘤的病灶很小,可以进行手术治疗,但是否为恶性肿瘤还不能确定,至少目前没有转移到扩散转移的迹象。
“手术的成功率有多少?”陆维倾很焦急地询问医生,再次踏入医院,他毫无往日的恐惧,反客为主地站在医生面前,头一回像极了一位忧心忡忡的家长,他恨不能问个彻底,不放过一点细节。
“早期切除手术有百分之九十的成功率,具体跟患者个体情况相关,会有一定差异。”
“那手术后还会复发吗?”
“这个说不准,目前判断不出是否良性恶性,而恶性肿瘤干细胞可以潜伏很多年,即便根治性手术,也会有复发可能性。”
模棱两可的话没有任何百分白的保证,严谨的科学用词把他的心提在了嗓子眼,但他还是颤抖着手签了手术协议,预约了下周的根治切除,术前的准备他不仅一字不拉的背在心里,手机也开着录音,生怕错漏任何重点。
忙碌了一上午,从医院出来的时候,陆维倾早已额头冒汗,可回家后他不停地跟陆旭秋重复“一定是良性的”“做手术的治愈率很高”“肯定没什么事”,这些句子像是在加油打气,但更像是一种惴惴不安的自我洗脑。
陆旭秋全程都专注地看着男人,好像看着他远比任何事情都重要。
等到男人回过神,他望着身旁过分淡定的陆旭秋,语气反而有些焦灼,“你还好吗?是不是我说太多了?”
陆旭秋摇摇头,他浅笑着轻抚着男人的眼角,目光满是深情,“没有。我很开心,我甚至很庆幸,看到爸爸这样对我,哪怕死了也没什么遗憾了。”
“别说不吉利的话!”陆维倾蹬眼气急骂道。
“我昨天还在想如果我死了,爸爸会不会舍不得我,现在确认了,说实话,不管是什么结果我都接受,我都非常开心。”陆旭秋依然是笑着,满心满眼都是那个替他紧张的陆维倾。
尽管这话很深情,可陆旭秋那种拿自己生死置之度外的态度,彻底惹毛了陆维倾,他伸手抓住对方的衣领,眼里混着愤怒与心痛,“你别他妈跟我说什么死不死的?!当初是你说的,要我为你活着,要死一起死!”
“我不是那个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