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 构陷
南明皇宫,九幽阁。
太子萧恒一身华服,匆匆走过长廊,无视宫婢们的行礼,迈步踏入书阁大门。他越过层层台阶,在一朱门前停步,仔细整理仪容,敲门。
“吱——”古老大门缓缓打开。
太子萧恒随着一黑袍男子入内,室内是一排排数十丈高的沉香木书架,摆满密密麻麻的厚重典籍,颇为壮观。
窗边摆着一局珍珑,黑白子博弈正激烈。
一白衣少年认真凝视棋局,他一身雪色纱袍,眉目俊朗,骨节分明的手指摩挲云子,迟迟不肯下。
“苏子。”太子萧恒强忍心中焦急,满脸恭敬,“您料事如神,青州军果然在击鞠比赛中夺魁。”
苏虞盯着棋盘,恍若未闻。
“学生实在想不通,天印与神策军都是经验丰富的老手,怎么会输给……”萧恒不忿的抱怨。
“他们在配合做戏。”苏虞直截打断太子的话。
他微不可察的蹙眉,似乎难以忍受太子的迟钝和聒噪。
“啊?”萧恒不敢置信地瞪大眼,心底涌起万分不安,他踱步走着,“衍弟是想学大皇伯吗?这江山是我们家的,我父皇才是天命之主!大皇伯手握重兵,父皇处处受制,衍弟难道以后也想一直压着我——”
他急切的望向苏虞:“苏子,学生该如何是好?”
苏虞面无表情道:“杀萧衍。”
轻飘飘的三字如晴天霹雳刺破耳膜,萧恒瞬间面色惨白,难以言语。
苏虞丝毫不在乎太子殿下的反应,他犹豫片刻,眉宇有惋惜色,还是将手中棋子扣在棋盘上。
清脆的敲击声,宛若一道取人性命的惊雷。
“毁其声誉,断其根基,再杀他。”
太子离开后,黑袍男人走到苏虞身边,单膝跪下,嗓音温柔低沉:“主人,您方才轻叹了一声,是可惜萧衍吗?”
“他该死。”苏虞垂眸盯着棋局,淡然回答:“可惜棋子而已。”
北岐太后大寿,大宴群臣,晚膳设在晚云楼。
流水宴席,佳肴美酒,觥筹交错,群臣高谈阔论,举杯庆祝。
丝竹管弦悠扬,舞姬裙摆飞扬,洋洋洒洒的碎金随风飘洒。
众人谈论最多的是青州军与楚峥,朝中大臣多是击鞠爱好者,论官职,楚峥不入他们眼里,然经此一战,大臣们对楚峥赞不绝口,不少人甚至开始打听楚峥的婚事。
楚峥笨拙而生涩的应酬,他本不擅长官场交际,即便是青州军大胜回京时,他也没有受到如此多的关注。
他打胜仗回来,不疼不痒的封了个“关内侯”,而区区一场马球赛,竟让他扬名京城。
另一边,夜卿皇与同僚饮酒畅聊,他自上任太常寺卿,前来结交的士人不计其数。定王府权势遮天,许多文官有意投靠,然定王爷是个武夫,早年杀戮深重,让人望而生畏;世子萧衍年少狂傲,纨绔不羁,让文人不肯“高攀”。夜卿皇本是风流名士,早年以文章扬名,他一入仕,仿佛打开了文官示好定王府的大门。
酒至半酣,席间一小婢前来请夜卿皇。
夜卿皇听完婢女所言,以醒酒为由暂时辞席,待走到无人处,他难掩眸中焦虑:“阿杏,你说的是真的吗?”
阿杏是淑妃从云城带入宫的婢女。
“大公子,您快去佛堂劝劝娘娘吧。”阿杏急得额上都是冷汗,“自上次皇后斥责娘娘,圣上也开始冷落娘娘,宫里人情冷暖像刀子,娘娘心高气傲,哪里受得住这些!”
夜卿皇心下一痛,他犹记得阿姊远嫁时,明媚的少女半滴眼泪也没流,而是笑着宽慰幼弟:“等阿姊入宫,定求陛下为云城拨粮,让百姓再无饥馁。”
“大公子,娘娘意欲自尽,被奴婢拦下,娘娘了无生趣,只有您才能劝说她呀。”阿杏抓住夜卿皇的袖子催促,“人命关天,事不宜迟!”
夜卿皇心底思虑,佛堂相见不算私会,不犯宫规,阿姊性命为重。
阿杏眼神闪躲,只管催促夜卿皇快走,她慌不择路,好几次差点摔倒,夜卿皇见她如此失态,只觉阿姊境况着实危机,他满心担忧,不由得也加快步伐。
佛堂位于御花园西南,是后妃祈福求愿之所,平时人迹罕至。阿杏带着夜卿皇匆匆入内,夜卿皇见此处守卫松懈,门口有个面生的小太监站在昏暗灯光下,看不清脸。
院子里寂静极了,黑漆漆一片,偶尔有大鸟发出喋喋怪叫。
两人穿过院子,不见一人。阿杏解释道:“娘娘今晚不让奴婢们随侍,想必早计划好的,决心以死明志。”
夜卿皇有种不祥预感。
佛堂静室,烛火如豆,勾勒出一女子伶仃寂寥的身影。
门口有两个面生的宫女,站在昏暗宫灯下,也看不清脸。
夜卿皇突然停住了脚步。
“您一定要好好劝劝娘娘。”阿杏紧张地发抖,声调含了哭腔,“我们进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