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边的气压很低沉。尽管今天外面是个秋高气爽的好天。
符槐盈一言不发,紧紧盯着面前的试卷,用手上的黑笔不断地写,不断地写。过于沉重的笔痕烙在试卷上,深深凹陷下去,又印在下面压着的纸张上。
他攥着那支能隐约看到里面还剩半管笔水的灰色笔杆,指尖发白。
全是错的。亓锐压着眉头,在旁边看他写过的那些题。
他好像根本就没在思考,只是机械地进行着写字这项动作密集且不间断的活动。
那他脑子里现在在想什么?
“符槐盈。”亓锐叫他。符槐盈无动于衷,目视着行行铅字,在试卷上深深刻下一笔一画。笔画只重,却不规矩。他的注意力同样不在这些字上。
亓锐把笔从他手里抽走。
符槐盈失了武器般,一下跳了起来,满脸警惕。
亓锐顿了下,试探着伸手将他拉过来,按住他紧张绷起的手腕,问道:“怎么了?”符槐盈对上他的眼睛,霎时怔住,像吃了块冰块,全身凉了下来。但也只有几秒,便又恢复了紧绷的状态,眼底深处的烈火重新汹涌起来。
他看了亓锐几秒,从他手中拿回自己的笔,又开始写。
昼日越来越短,太阳将落未落,悬在西边,却是个白蒙蒙的颜色,没有黄昏时分那种旖旎缱绻的风光。
他开始频繁地看手机,像在等电话。亓锐想,也许符槐盈是像上次一样想打给他妈妈,告诉她晚上回去的时候也小心点儿,但他没打,还是出于同样的顾虑。
也许他怕她,他的顾虑是他身上的那些伤。可如果是这样,受害者为什么会上赶着去关心施暴者?
他一点看不懂符槐盈。常人的思维根本不能理解。
等到天蒙蒙黑了,符槐盈的手机终于震动起来,他迅速拿起来,来电的却不是他想的那个。果断挂掉。
那个电话又紧接着打了三四个,大有不接就一直打下去的意思。
最后,天真的黑透了,那边发了一条短信过来:
“过来望丘公园,阿姨也在。”
符槐盈的身影一半隐在夜色里,一半被学校二楼走廊的灯照亮,很快从敞开的窗户里消失。
他性格里藏着让人深深不安的成分,亓锐发觉,自己的注意力很难从他身上转开。
望丘公园栽着一些大型树种,高大耸立的雪松,干枝苍劲、侧枝扭曲的老刺柏,绿得鲜亮的中山杉,白天将公园遮得不见日光,晚上风一吹,唰唰哗哗的一齐响起来,紧迫仓促的氛围便从树顶簌簌压下来。
那棵年纪最大的雪松,主干下部繁茂的大枝厚重地铺了一地,立在公园入口,像是要将此与外界隔离开来。符槐盈刚踏进望丘公园,肩膀擦到那棵雪松淡绿色的枝叶,就被人拉过去按在了墙上。
刺柏尖尖细细的叶子,投射到墙上,晃在符槐盈脸上。他曲起手肘挣扎,借着月光看清了面前人的模样才松力,将手放了下去。
“妈妈呢?”
李延一身酒气,攥着他手腕,语气飘忽:“阿姨啊,她不在这里。”
符槐盈立即皱眉不满地看向他,李延在他眉心按了一下,脑子跟不上嘴巴,说话慢吞吞的,“我有点事儿要告诉你。”
他喝得大醉,心情低落到极点,压抑了太久 ,满腔的情绪几乎随着酒气就要溢出来。他就是昏了头,才敢把符槐盈骗过来。
“你最近老跟你那个同学在一起,都不、不理我。刚……刚刚不接我电话。”他将符槐盈的手拉到自己心脏前,声音有些酸涩:
“也……也看看我吧。”
符槐盈没说话,脸上显出不悦的神色。
李延心里酸胀得要命,眼眶发热,艰涩开口:“你一直都讨厌我是不是?”符槐盈转头不看他,盯着地上摇晃的树影,视线追到不远处那条漆黑的小路上。
“可我就喜欢你,从看到你第一眼就喜欢。”他像是自言自语,可始终盯着符槐盈的眼睛。
符槐盈奇怪地看向他,李延得到他的注视,呼吸都急促了几分,“不是那种,是真喜欢……真喜欢。”他不知道符槐盈知不知道真喜欢是什么意思,代表着什么,但他觉得自己要跟那些sao扰他的人做出区分,不能让符槐盈觉得他和那些人一样。
他说着还松开符槐盈的手,好让他看出自己的真心。可这样太傻了,他一松手符槐盈就要走,他连忙又拦住。
“就是心里时刻想着你,想你吃饭没有,睡觉没有,想你累不累……也想你开心不开心——”
李延慌张起来,他不知道自己要怎么做,怎么说,才能传递出此刻的心情,那种几乎要在他心里炸开的东西。
他脑袋一团乱,献宝似的口不择言,“你小时候给我的糖,我还留着,还有你画的一幅画,在我抽屉里。我从来没告诉过别人你的秘密,从来没有,我爸妈都没有。有时,有时晚上放学了,我骑着车子跟在你坐的那辆公交车后面,有时我跑到它前面,哈,看能不能追上